賀琮沒看成自己的閨女，心裡刺癢得慌，找了個藉口把方源叫過來：“你這總管是怎麼當的？要是你顧不過來吭一聲兒，本王找個比你更妥當的人替換你。”
方源陪笑：“奴才這兩天沒睡好，腦子有些糊了，請王爺示下，奴才哪兒疏忽了？”
賀琮一指牀上的薄被，意思是自己看？
方源瞅了一眼，一拍腦袋：“喲，這可真是奴才失誤了，這不是王爺的被子啊，奴才怎麼瞧着，啊，對，是女公子的。王爺您別生氣，奴才這就叫人把這被子弄下去洗，替王爺再找一牀來。”
賀琮聽了怔了怔，才明白是顧衛卿的，剛纔還滿肚子怒氣，這會兒又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她不在身邊，有她常蓋的被子陪他一宿，就好比她在身邊一樣了。
他裝模作樣的一擺手：“算了，什麼要緊事？不過本王看你不是糊塗，你是裝糊塗吧。”
方源忙叫屈：“王爺明示。”
賀琮這個氣，狠狠瞪了方源一眼，他會不知道自己擔心的是什麼？
方源恍然大悟，道：“王爺是說女公子吧？唉呀，奴才按說跟着王爺，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沒經過？可前天晚上真是嚇得腿都軟了，您是不知道，女公子疼得，那聲兒都瘮得慌……”
橫豎顧衛卿已經平安產女，他說得再邪乎王爺也沒什麼可顧慮的，方源是怎麼嚇人怎麼說：“還有那血，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奴才就想啊，這哪兒是生孩子啊？盛嬤嬤也是府里老人了，都嘖嘖連聲，眉都皺到一塊兒去了，不停的搓手直喊：怎麼辦，怎麼辦？奴婢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形啊？更別說那倆穩婆了，腿都哆嗦的站不住，要不是奴才把她們狠狠罵了一頓，估計她們都昏過去了。女公子倒是沉得住氣，在場所有人都撐不下去了，她倒咬着牙，只說叫孫太醫想辦法……”
賀琮聽得眼睛都直了，心裡嘁裡咕悵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點兒懊悔自己當時沒在她身邊。誠如方源所說，即使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好歹是個陪伴。
他沒去，也不知道顧衛卿心裡怎麼想，會不會怨恨他？
賀琮悻悻的道：“聽你說得這麼玄乎，就像你身臨其境似的。”
方源一搖腦袋：“可不是身臨其境麼，奴才……”
賀琮豁地一瞪眼：“那是產房，你居然一直都在？”
“呃——”方源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立刻回神，將頭晃得和撥浪鼓似的：“哪能呢，奴才不是一直待在屏風外頭麼。”
王爺，您關注的重點錯了好不好？
賀琮恨不能揍方源一頓，擡腳作勢要踢，罵道：“你就不能長話短說？揀要緊的回稟？”
方源一摸後腦勺，頗爲驚愕的道：“哦，奴才錯了，奴才以爲王爺一定很關心女公子，這才事無具細……”
他一副“敢情奴才理解錯了”的模樣。
賀琮又有些悻悻，他擺手道：“是男是女？”
方源不敢過分，忙規規矩矩的回道：“恭喜王爺喜得千金。”他特意盯着賀琮的神情看，想了解他對這位小小姐是個什麼態度。
還好，雖不算多驚喜，但也沒有多失望，要知道孫太醫可沒少說“母子平安”這話，但凡知情的人都順着王爺的心意說女公子懷的是位小世子，這冷丁成了小郡主，換誰都會有點兒遺憾吧？
賀琮抿了抿脣，問：“她怎麼樣？”
方源道：“還好。”
賀琮挑了挑眉，剛纔他話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堵都堵不住，這會兒又三緘其口了？他吩咐方源：“你去，把孩子抱過來。”
方源不解：“啊，抱過來做什麼？”
賀琮：“……”特麼的你是不是故意的？抱過來本王看看啊，還能做什麼？老子還能吃了她不成？
方源見賀琮面露兇光，嚇得後退一步，顫聲道：“王，王爺，孩子太小，孫太醫特意交待不能受風。”
賀琮咬了咬牙，儘量捺着性子道：“你就不能替她包裹得嚴實些？統共也沒幾步路吧？”
方源陪笑：“奴才不是不能，實是不敢，女公子就和那……嗯，和那護崽的母雞似的，奴才怕咬手。王爺，橫豎也沒幾步路，您要是嫌累，奴才替您備頂轎子？”
賀琮胸脯一起一伏，良久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本王又不需要做月子。”還坐轎，他誠心的要氣死自己是不是？
方源是故意插拉打諢，賀琮也懶得和他太極拳了，他不是不管抱嗎？還非得指望他不成？
賀琮咬牙暗恨不提。
方源請示賀琮：“王爺，您喜得千金是好事，要不要往京城裡送個信兒？這畢竟是王爺您頭一個女兒，陛下一高興，說不定就封個小郡主呢。”
賀琮得了女兒確實高興，但這份好心情又是喜憂參半。請封小郡主不是問題，問題是她的身世來歷怎麼交待？父皇肯定會御筆一批，勒令顧衛卿給他做妾，這與顧衛卿初衷不符，且賀琮自己也丟不起這人，什麼事都可以食言而肥，可這件事，他根本沒勇氣再讓顧衛卿打一回他的臉。
還有，一旦請封了郡主，小囡囡可就是板上釘釘的賀家人，與顧家，與顧衛卿再沒幹系？她會同意？這可是她忍辱負重，拼死生下來的，在她看來是唯一的骨肉，她怎麼會捨得被自己“搶走”，若自己真這麼做了，她非和自己拼命不可。
賀琮一個頭兩個大，他從沒這麼爲難過，只蹙着眉不吭聲。
方源心裡咯噔一聲：王爺這麼猶豫，是爲了啥呀？他壓根也不是猶豫的人啊？既然這麼猶豫，就說明王爺壓根沒想承認小郡主，呃，這回不是小郡主，只能是小小姐了。
賀琮到底開了口，說的話十分乾脆：“不用。”
顧衛卿從來不在乎這些虛名，而且她也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她和她的女兒，她更不稀罕什麼郡主不郡主，不如就讓小囡囡姓顧，做她一生一世她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