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蘇朗要見顧衛卿又不太方便,不像從前,顧衛卿有專門議事的地方,但凡蘇朗來見,都安置到她的書房。
可因爲最近賀琮沒了顧忌,與顧衛卿不分日夜,耳鬢廝磨的在一起,有時候大白天的就關上門纏綿不休,方源哪敢讓蘇朗隨便亂闖?
甚至因爲賀琮心火旺盛,有意要遷怒蘇朗,方源爲避風頭,很是識趣的把蘇朗帶到了賀琮的書房。
蘇朗等了半晌,不見來人,偌大一個院子悄無聲息,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更顯得他是被故意冷落在這裡,越發氣怒。
因問起顧衛卿,那侍候在外的小公公就只有一句:“公子在忙。”
在忙什麼?蘇朗早就知悉她最近已經被賀琮卸了諸多事務,除了和賀琮在房裡榻上,還能忙什麼?
蘇朗怒不可遏的往外就走。
小太監攔不住他,哎哎的直叫人。蘇朗快要到顧衛卿的偏殿時,被衛剛攔住了,他漠然的一揚下巴,道:“較量較量?”
蘇朗道:“好狗不擋道,滾開。”誰有心思跟他較量?
被人罵成惡狗,衛剛也不怒,見蘇朗不識趣,揮拳就打。蘇朗不是衛剛的對手,不過十幾個照面就被衛剛撂倒在地上,嘴角一陣疼,他用袖子一抹:嚯,一手的血。
他跳起來還要打,聽着賀琮在身後道:“衛剛,住手。”
不知是出來得過於匆忙,還是無人打理,袍子只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都不曾繫好腰帶,更刺眼的是他那一臉饜足的神色,特別像吃飽了的老虎,意猶味盡,卻又回味悠長,就差拿根牙籤再剔剔牙了。
蘇朗恨不得揮拳把他這一臉春色打成醬油鋪子。
賀琮對蘇朗的態度十分輕蔑而隨意,連他慣用的客套都無,只輕描淡寫的道:“你來了?”那意思是,你不好好管你的茶園,整天往王府裡跑什麼?
蘇朗忍氣吞聲的道:“草民有事要和公子請示。”
賀琮呵笑一聲,打量蘇朗,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道:“卿卿倒是能幹,可惜她用人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凡事都來請示她,憑她三頭六臂,又能維持多久?”
蘇朗面色通紅,這不是赤果果的蔑視他無能、他沒用麼。
他揚聲道:“草民只是來看望公子。”虧得賀琮有臉說,哪有他這樣不明不白,沒名沒份,就把顧衛卿長期扣在王府裡的道理?
賀琮一副“我就扣了,你能耐我何”的欠揍樣,道:“這倒是奇了,你一個……”他上下打量蘇朗,他如今也是“妾身未明”,非奴非僕,非主非尊的,往顧衛卿身邊湊算怎麼回事?
“呵呵,對,義兄嘛,不過你關心的未免太過了。”到底男女有別,且兩人身份懸殊,難不成他還真當他可以毫不避諱的可以徑直登堂入室?
蘇朗忍了又忍,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仰臉朝着賀琮,懇切的道:“王爺,當初您曾經親手把顧公子推給草民……”
蘇朗是把自己的自尊當成****踩在了腳下。
可惜,他就是打斷脊樑骨,像條狗似的在賀蹤腳下搖尾乞憐,也換不來他的一分半毫的憐憫。
不等他把話說完,賀琮哈哈大笑,那笑聲如此刺耳,蘇朗的耳朵裡嗡嗡的一陣接一陣的亂響。
當初,他也說是當初……賀琮確實是把顧衛卿親手推到他懷裡,還說把顧衛卿賞他了,可他怎麼說的,怎麼做的?他把顧衛卿當成瘟疫一般推開,還說“他皮相再好,也只是一個男人”。
賀琮不必一字一句的重複,可這些過往一幕一幕,都清晰的印在腦海裡呢,誰也忘不掉。既如此,他開口不過是自取其辱。
蘇朗沉甸甸的伏在塵埃中,只覺得渾身都是徹骨的疼。
頭頂上的賀琮添油加醋的道:“你現在,一定是悔不當初吧?”
是,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怕是隻有“悔不當初”這四個字了。他怎麼知道,顧衛卿是女扮男裝呢?要早知道,當初就算拼着被賀琮廢掉一隻手臂,他也一定不惜冒死和他搶人。
該死的賀琮。他這是在炫耀他有先見之明麼?他都得到了顧衛卿,還要這樣殘忍的奚落自己?可恨,可恨,可恨。
賀琮垂眸望着蘇朗,見他面部扭曲,心裡只有痛快。悔不當初的人何只是他蘇朗一個?可世道公平,沒有後悔藥,憑你是王子王孫還是布衣百姓。既如此,他得不到的,又何必讓別人心願得償?
賀琮半蹲下去,輕而低的對蘇朗道:“你瞧,你自己記得多清楚?記得越清楚,現在就越痛,可卿卿她早就忘了。所以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你也不想想,你能帶給她什麼?歡愉?榮耀?還是名份?本王不能給的,那是本王不想給不肯給不願意給,你也不能給,不是你不想你不肯你不願意,是你沒資格。”
蘇朗憤然擡頭:“那你就放了她。”
賀琮笑眯眯的搖頭:“不放。本王當初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堅決拒了的,本王沒告訴過你麼?既是本王的人或東西,哪怕只有一天,一刻,便是本王厭了膩了,也不會輕易的送給旁人,本王寧可……毀掉。”
蘇朗眼睛腥紅,這麼說,自己豈不是永遠都沒機會了?
“欺人太甚。”
賀琮呵笑:“這又算什麼?本王可以放你進去,也可以不放你進去,你自己選。”
蘇朗怔住:“……”
不放他進去,是說以後他永遠都不能再見顧衛卿了麼?放他進去,代價和條件又是什麼?
賀琮攤手,道:“看,你永遠都這麼猶豫,枉爲男人。或者換句話說,你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喜歡和愛……你也不配。否則,當初不會因爲她是男子你就望而生畏。”
蘇朗經不起他激,當即道:“你放我進去。”
賀琮點頭:“可以,只是你確定你不會後悔。”
明知道他有危言聳聽之嫌,可蘇朗還是打了個激靈。
賀琮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他,那神色就像是在看一隻馬上就要奔赴死亡的螻蟻,面帶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