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賀琮之前,顧衛卿先見了顏素。
顏素一身的馬糞,也不知道嘴裡是不是被塞了些,正在那吐得苦膽都吐出來了,臉色灰白,一副昏昏欲倒的模樣。
看見顧衛卿又想啐,身邊的侍衛立刻就要動手,低喝道:“那是顧公子,你也敢無禮?”
“什麼顧公子,那是我外甥。”
兩個侍衛倒愣了下,隨即不解的道:“親外甥?既是你親外甥,你怎麼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顏素的臉立刻漲得青紫。親外甥又怎麼了?不是顧衛卿,他能被王爺教訓?能被王府的下人****?能白搭了個閨女?
顏素這人要骨氣沒骨氣,要眼色沒眼色,但他知道唯利可圖,或者說一旦沒了利益,他撤手的比誰都快。
先前還只是憤恨,等到親眼見了顏若的悽慘處境,他也撓頭了,這時候他也知道除了指望顧衛卿別無他法。
總算氣哼哼的閉了嘴。
顏若怕他,見到他就又怕又羞,有些話還能和顧衛卿說,可當着自己老爹,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躲到屋裡不肯見人,顏素總不能扯着閨女把她扯出來非得逼她開口。
顧衛卿和他站在院外。
他是一臉愁苦,低頭長吁短嘆。
顧衛卿問他:“舅舅有什麼打算?”
他憤恨的道:“能有什麼打算?你說還能有什麼打算?總之不能讓若兒嫁個養馬的。”
人家養馬也沒招他惹他,他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做給誰看?都說王府門前還是七品官呢,平素見着王府的開門小廝也都是陪着笑臉,畢恭畢敬。
他也就是當着自己面橫罷了。
“咳……”顧衛卿這時候纔有閒心又重新打量了一回胡小三兒,其實公平點兒來說,他個子高大,一看就身強力壯——男人嘛,瘦小枯乾成什麼樣子?這胡小三兒顯然是有把子力氣。
胡小三兒生得相貌倒也端正,一看就是個老實的。雖說養馬不怎麼好聽,可每月都有收入,也不算是遊手好閒之輩。
顧衛卿的心思一向很務實。女子選夫婿,身份、門第、家世都在其次,首先男人得身體好吧?別嫁個病秧子啊?其次男人得有個正經營生,不能不務正業吧?三則得對自己的媳婦好,否則生得貌比潘安也是白搭。
如果夫妻不合,動輒非打即罵,整天不是婆媳矛盾就是妯娌鬧彆扭,那樣的日子也太糟心了。
這胡小三兒可以說幾樣都佔全了,真論起來,與顏若也算相配。
顏若確實生得漂亮,可小門小戶,娶媳婦那是爲了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不是爲了娶個菩薩,事事不幹,回去供着的。
因顏若有眼疾,生得再漂亮,可這般嬌弱,哪個家底殷實的人家願意娶她?
顧衛卿公平的說道:“其實,這胡小三兒也還不錯。”
顏素立時瞪起眼來:“玉卿,你這是什麼話?啊,你爹去得早,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妹妹只有一個你,我是拿你當成親兒子待的啊?從前你待若兒也還不錯,怎麼現在說這話?你如今是攀上高枝了,怎麼,許你吃肉,就不許若兒喝點肉湯?你狠,你不講情份,不管我們倒也罷了,可你也不能居心如此之毒,硬生生把若兒往火坑裡推啊。一個養馬的,能有什麼大出息?一輩子都脫不了馬糞味……嘔……”
顏素又吐了一回,吐完了接着罵:“他不錯?他哪兒不錯?但凡他好,若兒能哭成這樣?你從前的心疼都是假的嗎?虧我還想着把若兒嫁你……”
顧衛卿頭疼:這會兒說拿她當成親兒子待了,她怎麼從沒覺出來呢?若不是看在大筆聘禮的份上,舅舅對把若兒嫁給自己並不多熱衷。
可他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這一連串的話往外蹦,顧衛卿也不可能跟他一句一句的辯。
她是真心疼顏若,也就不再跟顏素計較。
顧衛卿只得投降:“好,都是我的錯,這胡小三兒算什麼玩意?他怎麼配得上表妹,簡直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是我看走眼說錯話了。成啊,只要舅舅同意,我會去求王爺,到時你把若表妹接回去。”她神情嚴肅的道:“可說好,接回去是接回去,舅舅可別苛待若兒表妹。”
顏素不屑:“我能不知道?那是我閨女,用你在這兒假好心?!”
她還成假好心了。
顧衛卿心道:都知道是你閨女,親閨女,可送你親閨女進火坑的還不也是你這親爹。
顏素氣得鬍子都飛起來了:“還不是因爲你。”
他倒總有詞。
顧衛卿氣樂了:“我讓你送的?”
富貴迷人心,顧衛卿得的好處太多,誰看了不眼熱呢?先時都當不過是王爺一時新鮮,長久不了的,可這都好幾個月了,起起伏伏,賀琮對她越發另眼相看,也不怪好多人起了升官發財的念頭。
送兒女是最速效的捷徑之一,顏素也這般急功近利就一點兒都不稀奇了。
顏素哼一聲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王府的好,更不會認識王爺是何許人也。”
合着還是他錯了。
顧衛卿冷然的道:“舅舅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從無意攀附權勢,也無意結交富貴,與王爺相交,那是……逼不得已的事,舅舅一向不屑,怎麼如今話裡話外又滿是羨慕之意了?還是說王爺先前不滿只是因爲不曾有阿諛獻諂、有辱先人的機會?”
顏素氣得直瞪眼:“胡說八道,你就這麼和長輩說話?”
顧衛卿道:“我只講理。”
他一較真,顏素就頹唐了,他哼哼了半晌,才悻悻的道:“哼,你也別得意,將來失了寵,你的下場未必比若兒好到哪兒去。”
他和顧竹傲等人的想法一樣,賀琮是男人,男人還是要和女人成雙配對的,從來沒聽說哪個男寵能位極尊榮的,若是把自家閨女獻上去,哪怕混個側王妃呢,那也是一輩子吃愁不穿的美事了。
顧衛卿漠然的道:“不勞舅舅詛咒。”
既然顏若不喜歡胡小三兒,舅舅也不願意這門親事,顧衛卿也沒什麼可說的,那就去求王爺,請他收回成命。
當初是他亂點鴛鴦譜,如今說不得解鈴還需繫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