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刺激也最讓人煩惱的便是充滿變數,因爲誰也不知道明天或者是再一個明天究竟會發生什麼。也許很多理所當然,註定了的事,卻會因爲一個小小的變數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衛卿一走就是三年,沒有一點兒音訊。
這三年,賀琮基本沒什麼事,除了閒時帶着小長言四處吃喝玩樂,更多的就是到海邊督促船工造船。除了更加不問世事外,也瞧不出有什麼異常。
所有人都覺得顧衛卿這一走,他惱羞成怒,不說一厥不振,也一定會將顧衛卿忘到腦後,儘快順勢娶妻生子,哪成想他不爲所動,竟是連景帝的賜婚聖旨都拒了。
也不算拒,就是拖,讓他成親,他便答應成親,可就是不肯動身回京,禮部選好了吉日,也重新翻蓋了逍遙王府,新娘子的嫁妝、吉服都制好了,賀琮一句“兒臣還沒準備好”就把數以千人計的心血輕描淡寫的全部推翻了。
景帝十分震怒,派了賀玦過來問罪。
賀玦樂得擔這份差事,慢悠悠就帶着聖旨到了建寧。
賀琮連接都不接,賀玦一個人打聽着到了逍遙王府,守門的人開了門,回道:“我家王爺不在。”
賀玦早聽聞他不務正業,倒也不奇怪,便問了一句:“你家王爺最常去的是哪兒?”
小廝噎了噎,道:“小的不清楚。”
賀琮不在,聖旨宣不宣也沒什麼意思,賀玦想等他回來再說,小廝面露難色:“小的也不知道王爺幾時回來,王爺行蹤不定,有時候出門兩三天就回來,有時候兩三個月……”
找也沒地兒找,尋也沒地兒尋。
賀玦蹙眉,問:“不是說府裡還有個小郡主麼?算來也不足四歲,他捨得把小郡主一個人留在府裡?”
那小廝表情十分糾結的道:“回王爺,小郡主跟着我家王爺一道走了。”
賀玦無言了,敢情這爺倆一塊逍遙去了?
都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賀玦還就不信了,他賀琮還能一輩子不回來?他任由徐長風接進去,盛情款待,給他接風,酒酣耳熱,又由王府的史總管安置着住下,打算守株待兔。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月,賀玦每日裡就到街上聽書、喝茶,別的沒什麼收益,倒是把顧公子與逍遙王的風流逸事灌了一耳朵。
這天正聽說書人老調重談,講顧衛卿和賀琮的事,隨行小廝俯耳回道:“王爺,六王爺回來了。”
賀玦一怔,隨即笑道:“喲,他捨得回來了?不急,既是回來了,短時間內就不會走。”他還想把這段書聽完呢,哪成想才喝了一盞茶,又有侍衛回:“六王爺進門梳洗便叫人準備收拾行禮,看樣子還要出門。”
賀玦急了,他這是成心躲着自己?
急匆匆趕回逍遙王府,果然見府門口馬車排成兩排,正有人往車上搬運新鮮蔬菜肉食和各樣行李。
賀玦衝進去,見賀琮的寢殿門口站着一羣十二、三歲的小兒郎,各個身姿挺拔,眼神明亮,一時倒瞧不出來是什麼身份。
賀玦揚聲道:“老六,你可終於知道回來了?”
殿內門一響,方源小跑着迎出來給他行禮:“四王爺,奴才給您請安了。早聽說您大老遠的從京城過來,可惜奴才不在,不然該好好給您接接風。”
賀玦伸手把他往一邊一撥拉:“你家主子呢。”
方源隨後跟着道:“我家王爺正忙着呢……”
忙啥?忙到連他這個兄長都不顧得接?這自暴自棄也夠了吧?賀玦徑直闖進去。
賀琮站在榻邊,正拿着一件桃色小衫,溫柔的哄着:“乖,把衣裳換了,我們在路上吃飯,有你最愛吃的點心,雞湯也都燉好了,你想喝的時候喝。”
榻沿上坐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嘟着嘴,瞪着黑亮的眼睛道:“我不去,爹你都哄我好幾回了,每次都說可以出海找娘了,可每回都說再等等。”
賀琮苦笑:“這回不是哄你,是真的,你沒瞧見外頭帶了好多新鮮蔬菜和淡水嗎?海上什麼都沒有,爹還怕你吃不了苦,半路就要折回來呢。海上可沒地兒停歇,你說回來爹可沒法兒。”
那小姑娘眼睛亮了亮,纔要說話,一眼看見賀玦,便不說話了,當着外人,自然而然的就收斂了驕縱和驕傲之氣,乖乖的任賀琮給她穿好衣裳,扯了扯他的手臂,問:“爹,這人也是你請來跟咱們一塊出海的?”
賀琮敷衍的道:“嗯,是。”
賀玦氣笑道:“老六,你幾時邀我出海了?”
賀琮頭都不回,抱起小長言道:“叫四伯。”
小長言便乖乖的叫了一聲“四伯”。
賀玦歡喜得緊,踱過來伸手摸摸她的頭,道:“你就是小長言?”
小長言點頭,認真的端詳了他一會兒,道:“四伯和爹長得好像。”
賀玦笑道:“我和你爹是兄弟,自然長得像,將來你娘給你生個小弟弟,自然和你也相像。”
小長言瞪圓了眼睛。
賀琮直起身,狠瞪了賀玦一眼,道:“四哥來有什麼事?”
賀玦心道:剛纔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笑眯眯的瞅着小長言,隨手解下一塊玉珮遞到她手裡,道:“四伯來得匆忙,沒給你帶值錢的東西,等下回你去京城,四伯再給你補。”
小長言不接,只看賀琮,賀琮將那玉珮扔回給賀玦,道:“什麼好東西?你也太吝嗇了些,我的閨女不要你這破爛玩意。”
賀玦只能接回玉珮,毫不心虛的道:“我確實是疏忽了。”
賀琮道:“得了吧,你給二哥、三哥家的小侄子、小侄女也敢這般輕忽。”還不是嫌小長言身份名不正言不順嗎?他就是想告訴所有人,小長言就是他閨女,誰也不能怠慢。
賀玦笑道:“自然不同,不過這你可怪不得我,你和太子殿下如何相提並論?要想讓你的女兒與衆不同,除非你有能傲視天下的資格。”
賀琮不爲所動的道:“四哥甭激我,我的態度就在這,你們若是沒這份誠心,我閨女也不稀罕。”牽着小長言的手,道:“甭聽他胡說八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問爹,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