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並沒什麼反應,顧尚跟着人把小長言送回去,是方源親自迎進去的,之後也並無隻言片語傳出,甚至五天後小長言主動來看小長愉,賀琮也沒再借故來顧家生事,顧衛卿便知道他是徹底把這碴放下了。
也是,於他來說,自己只是他一時的執念罷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即使是相貌出衆,卻也不算傾國傾城,賀琮閱人無數,也不見得就是以相貌取人的男人。
不過是他從始至終沒有將自己征服,所以念念不忘罷了。
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時的恥辱,但她如此堅持不肯屈服,他也沒那耐心,非得水滴石穿,等她肯屈服那一天,付出代價太大,他厭煩了也是有的。
總算他有幡然悔悟的那一天,知道放棄,否則再這麼糾纏下去,顧衛卿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顧衛卿準備起程去見賀璋,她將小長愉交託給了顧大太太。
顧大太太自是沒話說,有個孩子要照顧,她的日子更好打發,且情感有所寄託,便是普通的日子也格外有滋味些。
只是年紀漸長,她對顧衛卿出遠門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心無掛礙,臨行前,守在顧衛卿房裡磨蹭半天,來來回回就是囑咐她路上一定要小心,遇事別和人爭,一等辦完就及早回來等語。
不用她說,顧衛卿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孤勇,如今她有了兩個孩子,哪個不需要她操心?知道賀璋是虎,她不敢再捋虎鬚,與虎謀皮的事,也只是辦一遭罷了,下剩的不過是儘量周圓。
她心裡早有了打算,這回哪怕是償之以數倍之資,也一定要把自己從他那擇出來,倒不爲了保賀琮性命,而是保全自己,她之於賀璋,形同螻蟻,賀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她捻死,而她越發不甘心輕易受死。
顧衛卿少不得一一應了,儘量安撫顧大太太放心。
第二天一早,只帶了顧尚,一人一騎,飛馬去了揚州。
賀璋此時正在揚州,如今他與三年前相比,少了幾分溫文,多了幾分銳利,顧衛卿在他跟前很有幾分威壓,跪下去被他默默審視,竟有幾分冷汗涔涔之感。
賀璋笑道:“三年不見,顧公子風彩猶勝從前啊。”
顧衛卿陪笑:“殿下說笑,這三年草民風餐露宿,沒少吃苦,幾次險裡求生,差點兒沒把命丟到海上,能僥倖回來得見殿下,已經是媽祖娘娘保佑了,當然也是殿下洪福齊天的緣故。”
賀璋道:“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雖說受了些磨難,可你此番回來,名聲大造,且盈利頗豐,也算物有所值。”
顧衛卿正色道:“殿下所說甚是,此次草民出海,最大的感受莫過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八個字。我大周朝號稱國富民豐,可相較於外邦來說,仍有不足……”她將這一路見聞都簡要說了一遍,又拿出條陳來,道:“這是草民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希望能於國家社稷有益。”
賀璋接過來,大略翻了翻,問顧衛卿:“想不到顧公子還是心懷天下,心繫百姓的熱血之人。”
顧衛卿道:“草民愧不敢當,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草民是大周子民,不敢有一刻忘記肩上之責任,草民原爲大周拋頭顱,灑熱血,絕不肯叫外邦人覬覦、踐踏我大週一步。”
賀璋道:“你的意思是,船隊要繼續出海,就不怕打開航路,讓外族人窺探我大周的富饒地產,是以生出貪婪侵略之心?”
顧衛卿道:“就算草民不去,他們也有別的法子來我大周以學習之名,興窺竊之實,且向來閉門造車是最可笑的行徑,只有互相學習,取長補短纔是正道。況且草民在條陳中也提到,經濟往來只是其一,打造一支戰無不且的海上之師勢在必行……”
賀璋摸着下巴,道:“你的建議,孤會好好考慮。”
說是考慮,其實就是不考慮,顧衛卿着急也沒辦法,她只是個普通茶農,根本沒法捍動賀璋的心思。況且因爲她與賀琮的關係,賀璋也不會全然信任於她。
賀璋提到叫她來的目的:“你上回從孤這拿了價值一百萬兩的絲綢和龍泉窯的瓷器,到底換回來了什麼,總得叫孤開開眼?”
顧衛卿遞上寶貨名冊,道:“都在這裡,請殿下過目。”
賀璋道:“你是商人,孤則不然,便是請再多的帳房先生,怕是也算計不過你,不如你給孤一個總價。”
顧衛卿道:“雖說草民出海獲益頗多,但許多貨物需要售出才能回帳,且異地風俗大不相同,接受他們的東西需要時間,若殿下相信草民,不如將目光放得長遠些……”
“你想讓孤繼續往你的海船上砸銀子?”賀璋似笑非笑的道:“孤倒是想,可惜孤現在急需錢用。”
顧衛卿道:“那草民就將殿下的本金與盈餘提前墊付也就是了。”
顧衛卿連磕絆都沒打,當場就與賀璋交割,連本金帶盈利,交付了三百萬兩白銀。
賀璋越看越心驚,這顧衛卿竟有這樣的底氣,敢付他三倍的盈餘?誠如她所說,她並非直接換的金銀,反倒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畢竟外邦傳過來的物件,不能說不好,也有十分華麗、精緻,且瞧着十分惹眼的首飾、寶石、器物之類,但這些東西不是馬上就能換現的,她自己有多少家底,就敢一擲千金?
若允許她再跑幾次船隊,她得賺到何等富足程度?
賀璋如今是貪心越大,一邊不想再繼續付出,一邊卻想獲得暴利,再看顧衛卿時,眼神裡就帶了幾分陰森。
顧衛卿道:“殿下明鑑,這三百萬兩可不是草民一個人能付得起的,整個閩越之地,投資船隊的商戶共有十二家,按投資多少,各佔比例不同,草民只有兩成,所以這三百萬兩,草民只佔其中二成。”
賀璋低笑道:“你當孤是什麼人?孤豈會不體諒你的難處。你既來了揚州,就好好享受享受,回頭孤給你接風。”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這船隊,老六是最大的東家,只要扣住顧衛卿,還怕他不拿出大筆贖金來贖她?到時自己想要多少,老六就得給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