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陪顧衛卿用晚膳,見她十分挑嘴,很是不以爲然。
孰不知顧衛卿還嫌他煩呢。
他是王爺,排場相當大,不管在哪兒,都有人佈菜、試毒。坐到桌前,不曾用膳,先有人把各樣菜、湯都舀出來,用銀針一一試過。
以前也沒見他這麼大陣仗。
看得顧衛卿十分不耐,枯坐無聊。光聞着飯菜香味,卻只能看不能吃,實在是百爪撓心,可等能下口時菜都涼了,盤子上蒙着一層油腥,哪還有食慾,她只想吐。
賀琮捏着她的手,對她的嫌棄十分無語:“本王是爲了你好。”
她倒是信任蘇朗,信任這個曹珠,可不知道人心莫測麼?她哪知道這些人幾時會對她生出什麼惡劣心思來?在她身邊服侍,最容易在茶水、飯菜裡下手,她自己馬馬虎虎就罷了,他再不小心些行嗎?
顧衛卿隱忍着點點頭,假惺惺的道:“草民明白王爺用意。”
賀琮捏捏她的鼻子:“小白眼兒狼,本王纔不指望你多領情,你就當本王是爲了自己好了。”
顧衛卿躲開他的手,仰頭道:“王爺何必這麼麻煩?您在自己的寢殿用膳不就成了?”他想怎麼擺譜都行啊。
賀琮看她黑溜溜的眼珠裡都是嬌嗔,忍不住見獵心喜,卻只是親親她的長睫,笑道:“秀色可餐,這是本王用膳的樂趣。”
滾——
吃個飯折騰也就罷了,偏偏賀琮是個愛管閒事的,當然他也不會自打自臉,既說了不管顧衛卿,便不做那等做小伏低之態,可方源是賀琮肚裡的蛔蟲,見他眉頭一蹙,就知道他不滿意,立時就把顧衛卿喜歡但對她不太好的菜挪到了稍遠的地方。
顧衛卿這個氣。要不你就把它撤下去,就放在她伸長手臂也夠不到的地方,只能看不能吃……這是要憋死誰啊?
賀琮一注目哪個菜,方源立時用乾淨的銀箸夾到乾淨的小菜碟上,放到顧衛卿手邊。
顧衛卿氣得兩肋生疼,忍氣道:“不勞煩你幫我挾菜。”到底怨憤的添了一句:“我自己有手。”你替那沒手的夾菜去。
這裡有手等於沒手,乾等着人挾菜的只有賀琮一個。他也不惱,還狀似關切的說道:“卿卿最近胃口不好,可要多吃點,孫正文不是說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你若營養跟不上,肚子裡揣着的那個可就有的熬了。”
要他管?!
顧衛卿實在無奈,嗔怨的瞪他一眼,嘴上還得說:“多謝王爺關心。”她吃不好,他也休想,顧衛卿索性替他佈菜。
賀琮是無肉不歡,顧衛卿偏揀青菜往他碗裡放。
一箸連着一箸,碗都堆得冒尖了,看得方源不忍直視。他昧着心思說好聽的:“顧公子與王爺還真是琴瑟合諧啊。”
賀琮和顧衛卿同時瞪他:不說話能死不?
方源忙低頭看自己腳尖。
賀琮咬咬腮幫子,看着自己碗裡的青菜:這還真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但還有句話叫做言傳不如身教。
因此他終究只笑笑道:“卿卿果然甚得本王心思,有你動手,這膳食本王用着比平素可有味道多了。”
顧衛卿假做歡欣鼓舞狀,道:“那王爺可一定要把菜都吃得乾乾淨淨。”
賀琮道:“這個自然,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這方面卿卿一向比本王更有心得。”他都吃了,她也得一併奉陪吧?
顧衛卿是石頭砸自己腳,只能捏着鼻子吃。
等顧衛卿挑挑揀揀,好不容易用完,賀琮也不急着走。見她歪在榻上,上下眼皮一闔又要睡,便捱過來,一手攬住她的腰,一邊不老實。
顧衛卿不勝其擾:“王爺今日無事?”
“當然有。”
那怎麼還不走?哪怕不必裝樣子忙於國事,他那些新譜的曲子,新作的歌詞,新調,教出來的歌伎呢?他捨得連這些娛樂都放棄了?
“可什麼事和卿卿比起來都無足輕重。”
顧衛卿簡直要撞牆,她拉着賀琮的手,忍淚道:“草民何幸,能得王爺如此恩寵,可草民不欲自己成爲禍國妖姬,還請王爺以國事爲重。”
方源在外頭聽得頭髮都豎起來了:這兩人演得挺投入啊。
賀琮噗哧一笑,道:“得了吧,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就你還禍國妖姬呢?”
顧衛卿推開他,拉着小臉道:“我困了,王爺自便。”
賀琮一樂:“好啊,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你睡你的,本王又不礙着你什麼。”
怎麼礙不着,他一雙手不安分的緊,雖說沒破了他的誡,可這四下點火,她實在是煩不勝煩。
顧衛卿氣得一個翻身坐起:“吃得太撐了,我想出去消消食。”
賀琮從善如流:“本王正要說,又怕你嫌本王對你管頭管腳,管東管西,既是你自己想去,那本王就陪你走走好了。”
她不用他陪啊,要不要說得這麼勉爲其難。
此時天色雖晚,但還沒到不良於行的地步,兩人並肩而行,不急不緩,倒有那麼幾分旖旎。
在御花園裡賀琮還算老實,甚至自動自發的替顧衛卿講解佈局以及講究,兩人緩步行來,有他在一旁說話,倒也不寂寞。
顧衛卿走得累了,賀琮還主動伸手扶她到涼亭裡歇息。她腿疼腰痠,急着要坐,賀琮道:“叫人鋪了錦墊。”
方源一拍腦袋:壞了,忘帶了。
曹珠也有點臉色發白。她不過纔來,雖說接了手,可好多東西她還沒摸着門道呢,頭回當着王爺的面就出這麼大差錯,她還能留下來嗎?雖說她服侍的是顧衛卿,可真正說話算數的人可不是她。
顧衛卿見狀,忙打岔:“我哪有那麼嬌弱,再說現下只是略漸涼爽,遠不到坐坐就着涼的地步。“生怕賀琮惱了,又把人都推出去斬了。
賀琮假裝不計較,將她抱坐到自己膝上,道:“這裡涼,略歇歇就回去吧。”時辰也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送走賀琮這個煞星,顧衛卿一頭撲到榻上,累得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了。最關鍵的是心累啊。
曹珠輕悄進來,低聲道:“公子,奴婢燉了湯,您喝了再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