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免得隴望蜀,蘇朗亦不例外,他以過生日爲藉口,想着在正日子單獨和顧衛卿過,可惜他想得美。
一大早去尋顧衛卿,便吃了閉門羹,守院的小廝陪笑:“公子一大早就走了,去哪小的沒敢問,幾時回來也不清楚。”
蘇朗上回就從這小廝這打聽到了顧衛卿的去向,這回見他一問三不知,心中一動,情知見不着顧衛卿了,不如索性花費些時間和這小廝打好交道。
他一向手頭散漫,當下就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到這小廝懷裡,道:“賞你了。”
小廝忙伸手接了,笑道:“多謝公子。”
蘇朗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跟着公子多少年頭,家裡還有什麼人沒?”
這小廝一一答了。
他是顧家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茶園做工,顧尚看他人還算機靈,調理了兩年,這才送到了顧衛卿院子裡,只管看門。
他雖只有九歲,口齒倒也伶俐,腿勤、眼勤、手勤,平日顧衛卿吩咐不到的,他眼裡裝事,倒是很得人心。
顧衛卿沒明白吩咐人凡事都避着蘇朗,只顧尚說過,公子的事絕對不許多嘴,可這小廝卻只看着府中人把蘇朗當成了貴客,不免對他格外恭敬。見他問,就無所不答,蘇朗又出手大方,這小廝越發兜不住嘴。
蘇朗也不去別地了,耽擱在這,一,門心思和這小廝聊天,從顧大老爺問到顧衛卿,偶爾裝作不經意的問起顧衛卿的喜好,這小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倒是讓他對顧衛卿瞭解頗多。
顧衛卿只帶了顧尚,去了城外跑馬,兩人各騎一騎,縱馬跑出去幾十裡地,跑得馬都累了,顧衛卿才勒馬停繮。
顧尚四下一望,遠近鬱色蔥蔥,萬木扶疏,只零星可見隱映中的村莊,不遠便是青龍山,再遠可都出了建寧府邊界了。
他追上來問顧衛卿:“公子,咱去哪兒?要知道您一口氣跑這麼遠,小的好歹拿點乾糧呀,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餓着公子可如何是好?”
顧衛卿跑得一身汗,卻意猶未盡的道:“餓個一兩頓有什麼要緊,咱們略歇歇,繼續往前。”
顧尚張大嘴:“還,還往前?公子,你這是打算出遠門嗎?咱可沒和太太打招呼,還有……”
顧衛卿瞟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罪犯,這點兒自由還沒有是怎麼着?我想去哪,自是由我自己決定,誰還能管不成?”
顧尚嘿嘿傻笑:“沒誰要管,只不過是惦記公子,擔心公子而已。”
背了顧衛卿,卻咧嘴暗暗叫苦,若是不辭而別,太太知道,回去要對自己不依不饒是小,若是被王爺那煞星知道,不定怎麼興妖蛾子呢。
那時遭罪的不是自己,可是公子啊。
不過他又大發奇想,對顧衛卿道:“公子,你說這天下到底有多大?”
顧衛卿面露神往,道:“不知。”
“聽說山川河流不少,要藏一個人是不是特別容易?”
顧衛卿望了他一瞬,不禁大笑:“若只想藏身,這青龍山足夠了,何必捨近求遠?可人不是蟲蟻,總不能一輩子藏頭露尾,永不見天日吧?”
顧尚撓頭輕笑:“小的沒想那麼多,只是想,不是都說名山大川裡有修仙問道的高人嗎?若是山林不好,他們何必捨棄這世間繁華,情願到深山老林中寂寞修行?要是真那麼好,不如咱們也去,免得被這世間煩惱所擾。”
顧衛卿一笑,道:“不如咱們試試?”
顧尚嘿嘿一笑,道:“公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實在山中清苦的話,咱們再回府也不遲。”他本意只爲了不違逆顧衛卿,圖的就是她開心,哪成想顧衛卿將馬拍走,對顧尚道:“試也是我一個人試,你三天後再來接我。”
顧尚大驚失色:“別呀,公子,您怎麼能讓小的一個人回府,若被太太知道,還不把小的打殺,您好歹體諒體諒小的,留小的在此,萬一叢林中有虎狼蟲蛇,小的也能替公子搭把手。”
主僕兩個正在說笑,聽得來路一陣馬蹄聲響,煙塵滾滾,飛奔來幾匹馬,以旋風之勢,瞬間就衝到了顧衛卿跟前。
馬上人雙腳一夾馬蹬,勒緊繮繩,籲一聲喝住胯下馬,徑直跳下來,抓住還在愣怔中的顧衛卿,劈頭蓋臉的質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他身後的人衝上來,一左一右挾制住了顧尚,五花大綁,拖了就走。
顧衛卿吃痛,疑惑不解的道:“王爺,你怎麼……到這來了?草民,沒打算去哪兒啊?”
賀琮跑得一頭一臉的土,緊緊抓着顧衛卿,厲聲問道:“本王問你,你意欲何爲?”
顧衛卿莫名其妙:“草民也沒想做什麼呀?這不是閒着無事,放馬急馳,就爲的散心嗎?王爺怎麼也有這等雅興?”
賀琮手上的力道不減反重,眼中怒意一閃而逝,又添了幾分憤憤然,道:“你沒事散的哪門子心,一口氣跑出好幾十裡地?”
媽的,害得老子以爲你意欲私逃呢。
顧衛卿仍是一臉不解:“草民散心,莫不是也犯了王法?王爺也不曾說過,草民沒有人身自由,哪兒都不能去呀?”
賀琮又氣又累,索性蠻不講理了:“本王也是來散心的,倒是巧,和你撞了個正着,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呵呵。”顧衛卿道:“王爺和草民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呢。”
她都沒想着自己會去哪兒,怎麼他這麼快就得到信兒了?還偶遇,真當她是傻子呢,她信他纔怪。
賀琮大言不慚的道:“那是自然。”
顧衛卿上下打量賀琮,又看一眼衛剛等人,輕笑道:“草民怎麼看王爺神色,像是捉拿要犯呢?別是草民的小廝瞞着草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若果然如此,草民絕不姑息,不勞王爺費心,草民自己就先把他送到官府繩之以法了。”
“咳……”賀琮乾咳了一聲,道:“豈有此理,他要有那熊心豹膽,本王非活剝了他的皮不可。”他朝後揮手,衛剛便將顧尚放了,衛猱攬着顧尚的肩道:“顧公子放心,我等殊無惡意,不過是和顧尚兄弟……呃,親近親近。”
賀琮一攤手:“你看,什麼事都沒有吧,聽說這青龍山風景不錯,你陪本王逛逛。”不容分說,強勒着顧衛卿的腰,往前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