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說不回王府和賀琮告別,果然就沒回來見他。
賀琮氣得把牙都要咬碎了:個狼心狗肺的玩意,這心腸怎麼就這麼硬呢?不見自己倒罷了,她連女兒也不見?
分明是他故意拿小囡囡作筏,藉此要挾顧衛卿,就算顧衛卿軟語哀求,他也未必乖乖的把小囡囡抱出來給她親,可她真這麼狠心,最受不了的反倒是賀琮。
他心裡大恨:就知道她說的全是屁話,什麼女兒最重要?誰都沒有銀子重要,她就是個爲了銀子能把自己小命丟掉的人,何況是女兒?
可她這一走,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七八個月,小囡囡還是個世事不知的小奶娃,她只要吃飽喝足睡夠了就行,賀琮可不行,他本來想着顧衛卿怎麼也能主動示弱,哪成想她這麼個擰脾氣,愣是堅持到底也不肯服軟。
到底藉着要吩咐衛剛和衛猱的機會,賀琮一大早帶了方源去城外送顧衛卿。
顧衛卿照舊一身男裝,氣質清冷,溫潤如玉,看得賀琮心火猛躥,真想把她按到身下,好好折騰折騰她。
可惜顧衛卿看他的眼神無波無瀾,賀琮不免悻悻。他後悔了,不該逼她這麼急,一出月子就把小囡囡抱走,原本是想逼她就範的,哪成想倒給了她就此出門的藉口,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枉他平素有千般手段,萬般心計,可用到顧衛卿身上就跟笑話一樣。
見他來,顧衛卿上前行禮。在這些小節上,她一向不虧,這也正是讓賀琮最痛恨她的地方。她待他始終像對待一個王爺,哪怕和她再親近再親密,她也少有在他跟前撒嬌的時候,這讓賀琮有着身爲王爺的驕傲和有着身爲男人的嚴重挫敗。
藉着扶顧衛卿起來的功夫,賀琮攥住她手腕,留戀的摸了摸她的手。想想也真夠猥瑣的,堂堂王爺,竟然無孔不入的揩油。
可不趁這時候摸摸,等她回來什麼時候了:嗯?怎麼手心有繭了?
她同盛家合作的事,賀琮不知內情,但也知曉個大概,對她關起門來和盛仲夏待了一天兩夜的事十分芥懷。
盛仲夏長得人模狗樣,雖說已經娶妻生子,但也不乏勾人的資本,賀琮真恨不得把他二人揪出來暴打一頓。
但顧衛卿始終是玉公子,又認了盛仲夏爲義兄,賀琮再怎麼不要臉也不能去打攪。此時見她滿手繭子,便知道她二人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這才心下稍稍有些安慰。
賀琮恬不知恥的撫着顧衛卿的手不撒,臉上卻是再正經、嚴肅不過,端着架子道:“不必拘禮,起來吧。”
裝模作樣的說了一番大道理,不外乎她身擔重任,到外頭別輕泛了骨頭,好歹收斂些——再貪財也得有個度吧?別壞了他的名聲。
衛剛遠遠的站着,一眼都不去看,衛猱看得直搖頭:王爺您裝得太像了,這哪裡是十里長亭送別?一點兒溫情都沒有,當然,要是王爺把手鬆開那就更像了,嘖嘖,幾時王爺有這般兒女情長的時候,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顧公子一點兒都沒能領會。
誰都說顧公子可憐,可要在衛猱看來,自家王爺纔是最可憐的。
一旁的方源暗暗點頭,贊同的不能再贊同了,但老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王爺也是自己作的,怨得了誰?但凡他肯給女公子一點兒好臉,女公子也不會對他這麼冷漠、疏離。
顧衛卿唯唯微擡着臉,眼神專注,聽得十分認真,還恭謹的應諾:“草民知道孰輕孰重。”
到底一句別的話都沒說。
賀琮有一種被糊了一臉糨糊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廢話,可顧衛卿這麼捧場,比拆他臺還讓他難受:“……”
算了吧,指望她說些溫情脈脈的話,下輩子吧。
可她不開口,賀琮也開不了口,他幾度張嘴,那句“保重”怎麼都沒說出來。特麼的她都不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先說?難道讓自己的底下人都知道就他是個兒女情長的?
方源心思靈透,上前遞了一個包袱,笑眯眯的道:“公子要北上,南北差異大,北邊冬日冷風寒勁,王爺怕公子沒準備,特意叫人改了幾件狐裘、大敞並幾件厚衣裳,給公子隨身帶着。”
雖說是改的,可賀琮的衣裳哪有次的,顧衛卿伸手接過來,抱在懷裡都能感覺到軟軟的、暖暖的。
她擡眼瞅着賀琮,眸光水潤,似乎有千言萬語。
賀琮的心一跳,像被撥亂的琴絃,激動得手心直出汗,難言的歡喜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哪成想顧衛卿又垂下了眼睫,聲音平緩的道:“多謝王爺。”
賀琮一下子就惱羞成怒了:“謝本王做什麼?衣裳是本王穿舊了不要的,改是針線坊上繡娘改的,提議是沒少拿你好處的方源提的……”
方源知道自己又躺槍了,忙後退一步,陪笑道:“女公子,這可真不關奴才的事,這是王爺的一番濃情厚意。”
等方源灰溜溜退得遠了,顧衛卿才忍笑道:“不管是誰做的,草民只領王爺的情。”
特麼的,她倒會撩撥人。
賀琮也沒法真跟她計較,只沒好氣的道:“你沒出過遠門,衛剛他二人又是不帶腦子的蠢貨,本王再不提醒你些,你還不得凍死到外頭?謝什麼謝?早點兒滾蛋,免得在本王跟前礙眼。總之一句話,你要是耽誤了本王的大事,看本王怎麼收拾你。”
衛剛和衛猱耳聰目明,將賀琮的話聽得真真的,兩人都有志而同的低了眼睛不吭聲,心道:王爺你要擡舉你自己,只管擡舉就是了,幹嗎非得詆譭我們兩個?要是我們兩個真是不帶腦子的蠢貨,您換人跟着顧公子得了。
顧衛卿點點頭,翻身利落上馬,朝着賀琮拱手道別。
賀琮眯着眼睛,神色不悅:好歹她也是女人,自己怎麼也是她男人,這離別之際,她就不行掉幾滴眼淚,表達表達她的不捨?
話說回來,真要是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賀琮又打心眼兒裡不耐煩,男人嘛,行事不拘小節,一生闖蕩江湖,快意人生,永遠都不可能拘在家裡,怎麼可能因爲婦人的眼淚就心軟?
可角色對調,他成了被留在家裡的那個,心裡怎麼就這麼不是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