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冷冷一笑,只看向顧衛卿,道:“過來。”在他心裡,蘇朗還着實不配與之對話。
顧衛卿勸蘇朗:“你先回去吧。”
剛剛蘇朗自己還說:坐哪兒不是坐?何必爲這點兒小事起爭執。
蘇朗也氣上了:“不許你去,顧衛卿,你平時對老子不總是眼高於頂一副臭屁的模樣嗎?怎麼,換了個什麼外七路的王爺,你就換了一副面孔?你就不能不這麼慫?怕他做什麼?要殺要剮,讓他先衝老子來。”
賀琮早看他不順眼了,見他大放厥詞,哪還能忍,當即喝道:“來人,還不把他拉下去剮了。”
蘇朗唰一下抽刀在手,把顧衛卿推到身後,圓瞪雙眼喝道:“不怕死的都來。”
顧衛卿可不想讓蘇朗白白送死,拽着他的手臂,直盯着他的眼,不掩怒氣的道:“你怎麼說我都沒關係,可你要是認我這兄弟,就放下刀,趕緊回去。”
這不是純粹的找死嗎?跟誰叫板不好跟賀琮叫板?
蘇朗哼一聲,道:“走可以,你跟我一起走。”
“我……”走什麼?顧衛卿恨不得把蘇朗一腳踢出去,他要是能走,還用得着這麼費勁?
賀琮幾步朝他二人走近,這是要親自搶人的架勢了。
蘇朗持刀不肯讓,賀琮擡手,蘇朗渾身戒備,揮刀就砍,一刀白光,蘇朗的刀被硬生生斬爲兩截,甚至飛速向下,直取他的手腕。
蘇朗忙把刀扔了,再慢一點兒,手都沒了。
饒是蘇朗一向膽大包天,這時候還是白了臉。
再橫再不要命,也怕這瞬間就索人命的。
他這一讓,賀琮輕輕鬆鬆就把顧衛卿揪到了自己身前,像頭前蘇朗那樣,攬着顧衛卿的肩,盯着他的眼睛道:“本王與玉公子還有舊情未敘,他怎麼能走?”
顧衛卿不去看賀琮,扭着脖子看了蘇朗一眼,笑笑道:“是,王爺有命,草民不敢不從,我這位蘇兄生性跳脫,從來不懂規矩是何物,還請王爺別跟他一般見識。”
賀琮一揮手,道:“滾。”
蘇朗不肯走,顧衛卿只能朝他殺雞抹脖子的嚇唬。
賀琮卻已經攬着顧衛卿回了座位,將他一把按坐在自己腿上。席中諸人皆驚,連蘇朗都忘了說話:這是幾個意思?
賀琮端起桌上的酒,徑直遞喂到顧衛卿嘴邊,旁若無人的呵護道:“喝盅酒,壓壓驚,剛纔嚇着你了吧。”
他當然知道沒嚇着,連他自己也覺驚訝,顧衛卿竟有這種泰山崩頂而不變色的好心態。
顧衛卿目光輕垂,瞥過他手裡的酒盅,沒有猶豫,就着他的手喝了。
賀琮想不到他臉皮這麼厚,自己這種行爲已經公而告之他是自己的玩物,甚至言辭之間滿是輕辱,可顧衛卿愣是能面不改色,安然受之……呵呵,這小東西有意思啊。
賀琮持盅,自有人替他斟滿,賀琮眯着眼睛望着顧衛卿,緩緩的喝淨。可他喉結未動,可見這酒還沒下肚,就在衆人鴉雀無聲,靜等接下來的舉動時,賀琮按住顧衛卿的後腦,將他壓伏在桌上,把口中的酒悉數哺餵到他的口中。
此起彼伏的茶盅、盤盞掉到地上摔碎的聲音,夾雜着衆人驚訝的低呼聲,蘇朗怒色涌上整個面孔,就想着撲過來。
賀琮的侍衛持劍擋在他身前,另有兩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脖頸。
季子瑜不忍直視,用手矇住了雙眼。這場花酒喝得,怎麼迭宕起伏、驚心動魄啊。
顧衛卿卻仍然面無驚色,只平靜的和賀琮對望,在他強勢的餵哺中把酒喝了。
賀琮保持着這個姿勢一直沒動,顧衛卿也不動,還抿了抿脣,道:“王爺的酒雖好,可惜太沖太辣了,草民有一罈上好的竹葉青,綿柔淳厚,不如王爺賞臉嚐嚐?”
賀琮只死死盯着顧衛卿被酒潤過的紅潤的脣。
他的脣柔軟而淳香,要比自己品過最美味的酒味道都好,他一沾就上了癮,他根本聽不見顧衛卿在說什麼,只想着再嚐嚐這近在咫尺的美味。
有花堪折直需折,他一向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有一隻手揪住了賀琮的衣領,抵擋住了他的俯壓。賀琮垂眸瞟了一眼那比自己足足小了一半的手,挑眉道:“嗯?”
別以爲他能攔得住自己。
顧衛卿吐氣如蘭,輕淺的笑道:“王爺,你我既已相交,便要有來有往,否則您也勝之不武,有什麼意思?我喝了您的敬酒,你難道不該喝了我的敬酒麼?這一罈竹葉青,雖然算不得傳世奇釀,卻是家父一位舊友幾十年的珍藏,您當真不喝?”
如果他那也叫“敬酒”的話,顧衛卿進貢上來的確實算是“敬酒”了。他雖弱小,可說話卻擲地有聲。他都喝了,若賀琮不喝,未免落了下乘,自己怕什麼呢?
賀琮無需權衡,就有了決定,因此他只猶豫了一瞬,便鬆開顧衛卿,大笑道:“喝,爲什麼不喝。”賀琮不怕顧衛卿做什麼手腳,這點兒自信他還是有的。
顧衛卿這才展顏一笑,也不知道是爲了賀琮接了他的酒,還是爲了他能輕鬆逃得賀琮的束縛。
他輕盈的跳下桌案,對賀琮的侍衛道:“勞煩同我的小廝顧尚說一聲,回府取一罈上好的竹葉青來。”
那侍衛見賀琮點頭,這才轉身出去。
賀琮在顧衛卿平靜如常的神情裡抓住他的手,對諸人道:“介紹一下,這是本王新得的愛寵,顧衛卿。”
這比剛纔當衆哺酒還要讓人震驚,簡直是一石掀起千層浪,在座諸人一陣譁然和驚歎。驚歎於逍遙王的放浪形骸,竟然公然宣之於衆他有了男寵,還不介意把這男寵展現給世人看。
更讓人驚歎的是美名在外的堂堂玉公子,竟然和歡場裡的小倌相差無幾,做了王爺的男寵?!
關鍵他毫無愧色,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怕是心底正爲他能攀上堂堂王爺而歡欣鼓舞呢吧?這都什麼世道?這都什麼人?這都什麼事?
季子瑜手還蒙着眼呢,此刻在嘴邊狠咬了一口,疼得差點兒跳起來,透過指縫望着顧衛卿,喃喃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