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伸手擋住蘇朗幾乎要貼到她脖頸的臉,道:“我可沒逼你,你也別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多不情願一樣。”
蘇朗還真沒法痛快的應承他是心甘情願的,可要說他不情願,他也不是那麼無奈。
他不答顧衛卿的話,只越發湊上來,氣息粗重的道:“我知道,不用你囉嗦。但戲總要做,不然你是想當場就被格殺勿論麼?”
他說着,伸手觸摸顧衛卿的腰肢,意欲往上。他臉上的神色十分焦急,帶着一種就算我得不到,可也不能白吃虧的絕望的。
不想才觸手就是一怔,她薄軟的輕衫下不是柔軟細膩的肌膚,竟然是堅硬冰涼的細絲鎧甲。
乘蘇朗愣怔的功夫,顧衛卿反客爲主,將他輕輕一推,不無調笑意味的道:“當然不想,不過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蘇朗怒目:“我的身份怎麼?”她既然早將他的身契還了,他就已經不再是她的奴僕。她那樣待他,兩人也早無兄弟情份,現在不過是熟悉的,有些點頭之交,比承生人勉強近一點,互相利用的男女罷了,她也不再是賀琮的男寵,誰比誰高貴多少?誰又比誰低微多少?
顧衛卿淡淡的道:“你急什麼?幾年不見,你越發的沉不住氣了,我又沒說什麼,只不過你我互爲仇敵,我問一聲兒難道不是在情理之中?”
蘇朗被噎得臉色青紫,卻不能不頹唐的承認,他這一生的心機和耐心,早就在多年以前,在她身上用盡了,當然,他的好運,也在那時候消耗一空,似乎自那之後,他始終在不斷的掙扎中,眼睜睜看自己想要的與自己一步步錯失。
顧衛卿已經毫無顧忌的伸手摸上他強壯結實的腹肌,輕拍了拍,道:“也不過如此嘛。”
蘇朗反手去抓她的手腕。她是不是女人?怎麼倒反過來調笑自己?
顧衛卿靈巧的一躲,順勢在他臉上捏了下,騰身而起,朝着上首的賀璋作怒色道:“草民自知身份卑微,但看在殿下待客以誠的份上,這才腆居末座,不想殿下果然對草民如此歧視,竟弄了這麼個破爛貨色糊弄草民。恕草民無禮,告辭。”
賀璋一直冷眼打量她和蘇朗的互動,他沒那麼蠢,會放心大膽到把個現成的幫手送到顧衛卿跟前,所以不過是拿蘇朗試探顧衛卿罷了。
見顧衛卿發怒,忙笑道:“敢情顧公子嫌孤的侍女不好?這好話,你看中了誰,只管說,孤定然無有不從。”
顧衛卿猶豫着道:“殿下所言當真?”
賀璋笑道:“你倒懷疑起孤來了?但說無妨。”
顧衛卿一指臺上的周萱,道:“此女鮮研明媚,風流入骨,草民就要她。”
賀璋並無任何猶豫之色,只是很誠心的建議顧衛卿:“孤此行來揚州,雖說輕車簡行,可隨行侍女中容色出挑的還是有的,顧公子不再好好考慮?挑誰不好,何必挑一個,呵呵,歌伎?”
顧衛卿道:“人不風流枉少年,草民就喜歡容色殊豔的女子,至於她是否殘花敗柳,與草民何干?草民可沒有要把個歌伎娶回家中的嗜好。”
賀璋哈哈大笑:“確實是孤多慮了,既然顧公子開了口,孤若再推辭就顯得過於吝嗇了,喏,那就由她服侍顧公子吧。”
說着就有侍女牽着周萱,送到顧衛卿身邊,顧衛卿伸手挑起周萱的下巴,仔細打量她。周萱容貌依舊明豔,不知是不是保養得宜,亦或是心比天寬,這三年的折磨困頓,並未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顧衛卿嘖嘖道:“原來是個盲女。”
賀璋一直留神她的舉動,見她略顯挑剔,便道:“不錯,顧公子若是後悔還來得及。”
“不用了,實不相瞞,草民對望女格外有耐心和同情心,多謝太子殿下好意。”
周萱卻一直茫然的睜着空洞的眼睛,並不答話。顧衛卿攬着她的肩,將她按坐到座位上,伸手替她倒了杯酒,道:“你可知我是誰?”
周萱搖頭:“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她臉上的神情純真而天真,不像是撒謊的模樣,顧衛卿也不失望,只低笑道:“我姓顧,你叫我顧哥哥?”
周萱便垂頭輕聲道:“顧哥哥。”
顧衛卿哈哈大笑,將酒盅遞到她嘴邊,道:“叫得這麼甜,果然是個乖女孩兒,我就喜歡你這樣漂亮又乖巧的,來,我餵你喝盅酒。”
賀璋看顧衛卿自娛自樂,不管她是有意還是刻章的做戲給自己看,總之意在矇騙自己罷了,當下冷冷一笑,示意侍衛:務必盯緊顧衛卿、蘇朗和周萱。
顧衛卿手無縛雞之力,單憑她自己,插翅難逃,只要蘇朗不反水,顧衛卿想什麼都是白費。至於周萱,不管她是真傻還是假傻,總之她翻不出自己的手心去,況且她終極目的就是找自己報仇,如今家人俱都化成白骨,唯她自己苟活,怕是把她往外攆她都不肯走。
但就算他有最大的信心,他也不會掉以輕心,沒道理苦心籌謀了這麼久,還要讓她如此輕易的逃掉。
顧衛卿逗弄周萱差不多了,這才坐下來,低聲道:“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周萱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模樣。
顧衛卿低笑一聲,道:“也罷,我比你也強不到哪兒去,就算是看你可憐,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對你我也無能爲力,但我可以教你一個乖,你想逃,還是有機會的。”
周萱一邊喝酒,一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我不走。你以爲就憑你,能夠帶我一起走?”
顧衛卿嗤笑:“當然不能。”
“你還指望蘇朗那個笨蛋?呵,如果賀璋沒有百分百的信心,怎麼敢讓他和你見面?他的妻兒現下可都捏在賀璋手裡呢。”
顧衛卿默不作聲。
周萱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道:“不用同情我,說不定你只會比我更慘,雖說你比我價值大些,但也不過是待遇的差別而已,但到底都是他的階下囚,到時你我做一對受苦受難的姐妹,也不枉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