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剛想溜,賀琮又問:“他幾時走的?幾時回來?”
難得王爺還肯問前因後果。方源狗腿的道:“午後小憩之後走的,說是明晨一早回來。”
賀琮丟下一句話道:“告訴他,下回不許在顧家過夜。”就再不理方源了。
“是。”方源拭了拭臉上的汗,忙招呼衆丫鬟過來服侍,心裡卻是翻天覆地的震驚。
這顧衛卿也是個不知死活的,仗着王爺的恩寵,他都囂張到敢矯王爺之命、欺上瞞下的地步了,可令人驚訝的是,王爺竟然沒打算殺他?
此時越縱容,將來顧衛卿失寵的時候下場越慘。
要不要提醒提醒顧公子?
方源輕輕給了自己一嘴巴。吃飽了撐的吧?他是誰的奴才?怎麼替顧衛卿擔心上了。他不過是王爺的玩意兒,有什麼好處能落到自己身上,他自己願意作死那就讓他作去吧,管這閒事做什麼。
算了吧。
顧衛卿沒食言,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王府。
彼時賀琮才起沒多久,梳洗完畢,早膳也才擺上來,外頭人就報,說是顧公子回來了。賀琮道:“叫他進來。”
他倒要看看,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玩意有什麼話說。
顧衛卿幾乎是挪着步子,數着地上的螞蟻進來的,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神情萎靡,簡直是要多憔悴有多憔悴,看得人都忍不住心生憐惜。
賀琮卻只是冷眼看着。他對顧衛卿再寵,也不可能像寵個女人似的,頂多像是寵個孩子,親手喂他喝水、喝藥、吃飯已經是極限了,讓他對着個男人甜言蜜語、軟語溫存,還是有難度的,更別說抱着親親密密,好生安慰了。
顧衛卿艱難的蹭進來,未曾行禮,先往賀琮身前的桌上看了一眼,肚子裡發出飢腸轆轆的咕嚕聲。
明知他或許是苦肉計,賀琮還是道:“行了,甭見禮了,你這是一大早趕過來的?”
顧衛卿赧然的應道:“是。”肚子餓這種事,雖然正常,可也實在太讓人尷尬了。
賀琮好笑的問道:“什麼着急要緊的事,要勞動你拖着孱弱病體,回去處理?”
顧衛卿瞪大眼睛,無辜的道:“王爺說笑,草民的事哪能算要緊事?不過是怕家母惦記,草民回家,略安慈心罷了。”
賀琮饒有趣味的問道:“你一番孝心,可敬可嘉,但你是哪來的自信,料定本王會容忍你膽大妄爲,不告而別?”
顧衛卿的眼睛略微小了些,一副很是認真的疑惑,道:“草民並非是王爺的囚徒、俘虜,王爺也不曾明令詔之,不許草民移動半步吧?草民以爲自己是自由身,因身體緣故,蒙王爺暫留,一等問過孫太醫草民可以走動,自然要先回家向家母抱個平安。原本是想昨日便趕回來,奈何家母不捨,草民又病體難支,這才拖延到現在。”
他一邊說一邊輕喘,這麼一小會時間,也不知道咳了多少聲,看得賀琮十分惱怒。
“滾蛋吧你,怎麼沒折騰死你呢,當本王多稀罕看見你是不是?”
顧衛卿耷拉下眼皮,一邊咳,一邊道:“草民不敢污了王爺的眼睛,這就滾……”殊無失望之色,但也不顯得有多歡喜。
他轉身要走,卻覺得後脖頸一緊,賀琮拎着他的衣領道:“捂不熱的白眼狼,說你兩句你還就往心裡去,越發脾氣漸漲,還說不得了?趕緊滾過去用早膳,別回頭餓死了,本王還得費事給你收屍。”
顧衛卿也聽慣了他的冷嘲熱諷,並無多餘的惱怒之色,只猶豫着不肯動,賀琮直接把他抱起來按到了座位上。
且說外頭候着的方源還提心吊膽的等王爺發飈,叫侍衛給顧衛卿行刑呢,結果等了半天,一點聲息不聞,再看時,人家兩人吃上早飯了。
這位顧公子不是常人啊,就這都能化險爲夷?方源推翻了昨日的想法,深深認爲,這位顧公子不可小覷,以後得好生服侍,至於他能得王爺歡悅多久,那就不是他該管的事了。
食不言,寢不語,顧衛卿一直都不曾說話,他吃飯比較秀氣,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裡送,並且只有紅脣微張,咀嚼時眼神專注,長睫輕眨,吃得格外香。賀琮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他覺得眼前便是再美味的珍饈也沒意思了,都不如看着顧衛卿……吃得可口美味。
他目光如炬,顧衛卿不可能沒感覺,他放下湯匙,滿目疑惑和戒備的問:“王爺嫌我吃得多?”他像受驚的小兔子,好像賀琮答個是字,他能把前幾天吃的一塊吐出來。
賀琮還真怕他做出這種事來,往椅子背上一靠,道:“不是。”
“哦。”顧衛卿長出一口氣,低下頭想了想,又擡起頭,小心翼翼的問道:“草民能否有個不情之請?”
要是別人,再不願意也得假裝大方讓他說,偏賀琮不買他的帳,道:“不該說的就別說。”這點兒覺悟都沒有,你哪點值得本王看上的啊。
顧衛卿爲難的皺起眉,既不說話,也不吃。賀琮挑眉:“怎麼?”顧衛卿笑笑,還是不說話,只目光咄咄的望着賀琮。
賀琮氣得差點沒把烏木鑲金的筷子當成令箭射死他,擺手道:“行,行,本王服你,你吃你的。”他不瞅他了還不行嗎?稀罕。
顧衛卿這才得逞的一笑,低下頭重新把剩下的早飯吃完。賀琮百無聊賴的擺弄了自己腰間的玉佩,想要說什麼,見顧衛卿認真、專注的模樣就又閉了嘴,等他放下筷子,丫鬟送了茶,他漱了口,這才問道:“你哪來的本王的玉佩?”
顧衛卿猛的擡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他的,就像涼的冰對上了熱的火,賀琮一激靈,難言的刺激就從尾椎骨升到了腦仁深處。
顧衛卿抿了抿脣,道:“草民以爲是王爺賞的?”
賀琮挑眉,不怒自威的道:“是麼?你可仔細想清楚了?”
顧衛卿垂眸道:“這……草民也不敢自作多情,也許,只是王爺無意中落下的吧。”
賀琮呵笑一聲,猛的大怒道:“大概確實是本王不小心落到你的牀榻上的,可你也夠厚顏無恥的,不說拾金不暖,竟然還敢私藏?最可恨的是你居然矯本王旨意,私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