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顧衛卿攜兒帶女,回了閩越之地,賀琮就再也沒過問過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彈指一揮,流年轉逝,轉眼又是五年春秋。
賀琮每日精於國事,於女色上並不盡心,十天半月,不過到柳皇后處坐坐。至於其他妃嬪,自從兒女雙全後,其它妃嬪於他不過是擺設。是以到了現在,除了徐皇后留下的嫡長女,柳氏所出嫡長子,他再無其它兒女。
言官們倒想揪着這點屁事大興建言,可賀琮不是個好脾氣的,才提個頭就讓他把奏本摔了回去,附帶冷笑一聲:“朕拿大把錢糧養着你們,就是讓你們整天盯着朕該不該睡哪個女人這點破事的?要是都特以的閒着無聊,朕給你們找點兒事做?”
他殺雞儆猴,流放了幾個言官,以“體驗民生疾苦”爲由,發配到了苦寒之地,並明言,不做出成績來,此生起復無望。
可這年冬月,方源忽然提出告假。
賀琮莫名其妙:“早在朕昔年潛邸時,你便說家中已無親人,一恍你跟着朕也三十多年了,忽巴喇的請假要去哪兒?”
方源道:“確實有點兒私事,還望陛下看在奴才盡心職守服侍陛下這麼多年的份上,準奴才走這一遭。”
他越遮掩賀琮越要問:“若無要緊的事,朕派人替你去辦。”
倒不是非他不可,只不過如今宮中人海嘈雜,賀琮卻有無處可去的空虛感,衛猱等人早就派出宮去各有職守,他唯一能說上幾句心裡話,能夠放鬆自己的,也就剩方源一個人了。
他不說實話就想走?休想?
方源只好道:“不是什麼要緊事,但對於奴才來說,卻非得親自跑一趟不可。”
敬酒不吃吃罰酒,賀琮冷笑:“不說拉倒。”那你也休想走。
方源沒法,只好道:“是女公子的幼子,聽說最近生了一種怪病,求治無門,這才求到奴才跟前。”
賀琮蹙眉:又是她。
這五年,他耳根十分清淨,已經很久沒提過她,也沒想到過她了。她也始終安分,不曾有任何妄動跡向,這會兒忽然跳出來,是後悔了?
不然什麼病,非得求到方源跟前?
他冷眉一挑:“你這狗奴才,揹着朕你跟她私下有往來?”
方源叫屈:“奴才冤枉,還不都是衛剛……”
賀琮發狠再不肯提顧衛卿,也不過問,可不知是他疏忽還是怎麼的,他並沒親自下密詔給衛剛。衛剛那個實心眼,便五年如一日,每天都有密報送到京城來。賀琮不看,方源便代司其職。一來二去,這倒成了他和顧衛卿私下通訊的專用通道。
是以顧衛卿有事相求,他第一個知曉。
賀琮強壓心中悸動,不欲讓人窺探他對顧衛卿的事還感興趣,當下揮手:“滾滾滾。”
方源應聲告辭,走了兩步又回來:“還請陛下恩准,允許奴才帶着孫太醫同去。”
呵。賀琮一聲冷笑。他連方源都放行了,沒道理還吝嗇一個孫正文,當下便揮手:“一起滾。”
方源一走就是兩個多月,除了到建寧時給他報了個信,之後便再無消息,他當然不肯承認其實更想知道那小崽子死了沒有,只當關心方源。可方源就和消失了一樣,氣得賀琮大罵:“死也不找地兒是不是?”
倒是遠在建寧的周萱給他上了道密摺。
當年從龍有功,賀琮封周萱爲瑤仙公主。周萱對此榮耀不屑一顧,只有一個要求:將建寧府劃歸爲她的封地。
她也直言賀琮,若無事,她必老死於建寧,這幾年,她在建寧就和土皇帝一樣,作威作福倒說不上,也不會偷蓄私兵,但搶男霸女是避免不了的。她直言,這一生她就這麼點兒樂趣,誰敢剝奪,她就跟誰拼命。賀琮只能眼不見心不煩,隨她作去。
他也從沒指望她能幫自己些什麼,但上密摺這還是頭一遭。賀琮很重視,打開來看了一回,臉色立時就青了。
周萱一慣的嬉笑怒罵,言辭間盡是諷刺,大意是:六哥你也不是管不住女人的人,可怎麼你的女人跑到我地盤上興風作浪?要不是你的授意,我可要嶄她手斷她腳了,免得我會寒心。
至此賀琮才明白,原來顧衛卿幼子得病並非天災,而是**,這背後的罪魁禍首就是皇后柳氏。
賀琮覺得,周萱有多義憤填膺是瞎話,要說她有多少要替顧衛卿打抱不平,那也沒什麼可能,唯一能說得通的,那就是她想把這事捅到自己跟前。
顧衛卿是不屑向他告狀的,只有周萱閒着沒吃撐的人才會有看自己笑話和看熱鬧的閒心。但不能不說,周萱這招最有效,賀琮打的是和顧衛卿老死不相往來的主意,人家顧衛卿什麼都不做,反倒是自己的人把手伸到她那邊攪事,太給自己丟人了。
說否定她又要以爲這是自己授意。
他丟不起這臉。
收了密摺,賀琮擡腳去了柳皇后的寢宮。
柳皇后嫁他也快十年了,從前兩夫妻就沒有你儂我儂的甜蜜時光,最近更是形同守寡。好在他不來自己這兒,也不去別的女人那,柳皇后還能安慰。大白天他來這兒,柳皇后喜出望外。
賀琮叫她起來,道:“朕沒事,到你這坐坐。”
柳皇后笑得眉眼都柔了,道:“妾身求之不得。”
賀琮看了一眼滿殿宮人,道:“朕想和你單獨說說話。”
柳皇后立刻攆她們都下去,自己倒了杯水,軟着腰,邁着窈窕的步子走到他跟前,一聲“陛下”,甜得賀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易察覺的皺眉,不接茶盞,只道:“你坐下吧。”
柳皇后溫柔的望着他。
賀琮卻擡起冷厲的眉眼問:“皇后沒什麼可對朕說的?”
柳皇后甜甜的笑道:“妾身和陛下夫妻近十年,對陛下敬愛非常……”
賀琮不稀罕聽這些甜言蜜語,他打斷她道:“催魂丹——”
柳皇后一怔,臉色立刻變得青白。
還有什麼可說的?來時還報着一絲僥倖的賀琮,此時已經全然灰心、失望。他冷冷的質問柳皇后:“朕有哪裡虧待了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