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城破!阮朱琪心裡梗了一下,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生硬地說道:“本宮知道,可本宮要回去,他才能活命。快去找馬,本宮一定要回去!”
“是絮兒嗎?”一個聲音從庭院內傳出來,阮朱琪和齊方兄弟兩聞言都是大驚失色,這聲音分明是……分明是他!
“是絮兒嗎?”
阮朱琪驚訝地看着庭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襲鮮紅的披風屹立在眼前,俊美的臉上除了多了些歲月的痕跡,依舊是美的讓人過目不忘。
“絮兒,你來了!”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那男子慢慢走近阮朱琪,伸手理了理阮朱琪鬢角的碎髮,“你的模樣倒是一點也沒變,倒是我,這些年的風沙,蒼老了些。”
阮朱琪眼角漸漸溼潤,熟悉的兩個字再次從口中呼出,卻是另有一種感覺:“千傲……”
他還活着!原來他竟還活着!阮朱琪忽然明白過來,在最後的時刻,宣十度用自己最後的力量,竟是要將她送回千傲的身邊!
阮朱琪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決堤而下,哽咽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千傲抱了高恆,領着阮朱琪進屋,慢慢向阮朱琪說清當年的情形。
一詔聖旨下,宣十度要賜死千傲,千傲自然是不信,可穆提婆遞過來的絹帛卻真的是宣十度跟千傲特有的聯繫方式。宣十度從來不寫很多話,那張絹帛上依舊只有三個字:“喝毒酒!”
千傲喝了,可不想那是假死的毒酒,三日之後,千傲醒來便已被秘密送到了大漠。
“宣十度的人一直在看守着我,當然,我也從未想過要逃離。他是君,我是臣,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得聽。三天前看守的人突然全部走了,告訴我說你要來,我便在這等着。絮兒,宣十度他不是壞人。”千傲看向面如死灰的阮朱琪,眼裡有莫名的情緒在閃動着。
“是啊,他不會壞人,我纔是真的壞人。”阮朱琪悽然一笑,自己這些年來作惡的理由,在看見千傲還活着的那一刻,便全部不存在了。她就是一個自私的、固執地刻意去傷害別人的壞人!
五年了,五年後再見面,千傲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的心裡已經住進了另一個男人了。“疾風在後院,除此之外還有兩匹馬,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千傲忽然開口說道。
阮朱琪眼中一動,感激地看了眼千傲,道:“多謝了!”連水都沒有喝一口,阮朱琪便急忙忙起身往後院跑去。
“娘娘且慢!請娘娘帶屬下們同往!”紫鷹和白魅眼疾手快,一人搶了一匹馬。阮朱琪這才反應過來,這裡除了自己,還有很多人。“母妃……”高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看出來阮朱琪要離他而去了。
“勞煩王爺代我照顧恆兒!”阮朱琪忍淚抱拳,她不能確定阮文邕是否會看在她的分上放過宣十度,她不能再將高恆賭進來。萬一她賭輸了她和阮文邕之間的親情,至少宣十度還能有血脈活於世上。
“你放心吧!有我在,定會保護恆兒的安全!只是你,要怎麼去救宣十度呢?”千傲淡淡地看了一眼高恆,這個孩子,只一眼便能看出其父母是誰,根本無須過問。
“絮兒,乃是北周的長公主!”阮朱琪深吸一口氣,看向齊恕兄弟和芸香,道:“你們兄弟兩跟隨我多年,爲我騙過四叔。此番我回國,四叔定不會輕饒了你們。你們便在此,好生保護王爺和太子!齊方!”
阮朱琪眼睛看向芸香,道:“芸香也交給你了!”
語畢,阮朱琪調轉馬頭,道:“北溟和紅楓輕功不錯,你們兩隨後再來。紫鷹和白魅隨我先行!”
“是!”
“聿……”地幾聲馬鳴,三匹輕騎揚塵而去。
宣十度!等我!
疾風載着阮朱琪馬不停蹄地到了鄴城,城內的守將已經換了一批人,幾番打聽,卻得知阮文邕已經帶着宣十度回了長安。
疾風是屁好馬,但紫鷹和白魅的馬兒卻已受不了這樣的勞累了。爲了不影響行程,阮朱琪指使二人迅速在鄴城換了馬匹,一路接着向長安進發。
長安,已是多少年沒見過長安了!一連七天,阮朱琪都不曾合上眼睛,終於在到了長安城下的時候,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再醒來之時,阮朱琪第一眼看見的竟是紅楓,當下吃了一驚,連忙從牀上跳起,問道:“本宮睡了多久了?”
“娘娘不必驚慌,不過是睡了一個晚上而已!”紅楓連忙安慰着阮朱琪,知道阮朱琪此刻心裡放心不下宣十度,便將昨日北溟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阮朱琪,“娘娘放心吧,陛下現在還是安全的!周帝封了陛下安樂候,因侯府尚未完成,目前暫時住在宮裡。”
阮朱琪當下反駁道:“都讓他住進宮裡了,怎麼還能放心呢!我要進宮!”
“娘娘!娘娘!”紅楓連忙拉住了一股腦兒向外衝的阮朱琪,道,“娘娘即便要進宮也得換身衣裳啊!”
紅楓慢慢幫阮朱琪穿好衣服,阮朱琪這才冷靜下來,道:“不要再喚娘娘了,四叔若是知道我就是那柳淑妃,定會發怒的!你叫北溟隨我同去,你和紫鷹他們兩記得密切關注長安城內的消息,尤其是……”
阮朱琪想了想,如今長安城內的權貴只怕她都不認識了,現如今想救宣十度也不知先求助於哪個人。
紅楓見阮朱琪苦惱,便知阮朱琪不甚瞭解城內的形勢,便道:“娘娘……姑娘放心吧!紫鷹和白魅在這方面很有經驗,姑娘想知道的,他們定能探聽得到!”
“嗯!”阮朱琪點點頭,道,“若是我進了宮沒出來,你們設法到皇宮東邊最靠近中央的地方找一間叫‘麟趾宮’的地方,想來四叔應還是會讓我住回麟趾宮。麟趾宮跟因風苑長得一模一樣。”
“屬下明白了!”
出了門才發現自己昨夜是睡在了一家客棧,看客棧的名字,應是五年前沒有的。大清晨的,街上慢慢熱鬧起來。阮朱琪眼瞅着街上的店鋪明顯多了幾倍,當年逃亡的時候,這條通向宮門的街上,只有一家供人歇腳的茶鋪。
“百姓安居樂業,原來四叔只用五年的時間便做到了,父皇若是看見,必是很高興的吧!”阮朱琪一邊走着一邊喃喃自語,當年阮文毓登基,自己貴爲公主連絲綢都用不上。可如今,阮朱琪放眼望去,賣絲綢的莊子隨處可見,再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了。
“哎呀,我說姑娘啊,你走快些啊!”北溟忍不住催促了阮朱琪一聲,方纔在客棧的時候那般着急,怎麼出來了就東看看西看看的磨蹭着。這長安城的大街有什麼好看的,不是跟鄴城的一個樣兒嗎?
阮朱琪白了北溟一眼,道:“再說話,就不帶你去了!”
北溟卻不被阮朱琪這句話威脅,指了指眼前守着宮門的幾名武士,笑道:“我倒要看看姑娘就這幅模樣,怎麼向這些人證實自己的身份?”
阮朱琪聞言,尷尬了一下,確實不曾考慮這般周詳,這些宮人武士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些了,哪裡還認得什麼長公主呢?讓北溟還在一旁嘲笑,阮朱琪也不願就這麼無功而返,便硬着頭皮走上前去,道:“你們進去通報一聲,就說長公主阮朱琪回來了!”
結果不出意料,守門的武士哈哈大笑起來,道:“就你還長公主?連長公主的名字都沒弄清楚還敢來冒充公主!我告訴你,小丫頭,長公主今年不足六歲,名諱‘阮文芳’!還有,長公主有封號,爲‘千金公主’!”
武士們笑作一團,嘲笑着阮朱琪,還指手畫腳着。阮朱琪怒火中燒,喝道:“放肆!本宮叫你進去通報,你進去便是,竟敢嘲笑本宮!”
武士們的笑聲更大了,道:“看不出來你這小丫頭裝起來還有模有樣啊!啊哈哈!”
“都幹什麼的!當差的時候不能說笑,這些規矩都不知道嗎?”門內忽然傳來一聲呵斥,武士們立刻噤聲。阮朱琪循聲望去,大喜,立刻喊道:“何泉!何泉!”
“是誰在大呼小叫?”何泉有些不悅,在這裡竟有個丫頭敢直呼自己額名字!何泉正準備去教訓一番的時候,卻在看見阮朱琪的時候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是人是鬼?”
阮朱琪立刻一記眼刀殺過去,道:“睜大你的狗眼,本宮活得好好的呢!”
何泉立刻反應過來,跪倒在地,道:“奴才恭迎長公主回宮!”武士們聞言,一個個都驚呆了,原來眼前之人真的是個公主!
“哼!”阮朱琪揚起下巴白了一眼北溟,大步走進宮裡,對何泉吩咐道:“門口這些奴才方纔對本宮無禮,你替本宮好好教訓他們!”
“是!是!奴才一定嚴懲不貸!”何泉一邊應着,一邊留下了眼淚,“公主不知,公主不在的這幾年,陛下想公主都快想瘋了!”
四叔……絮兒也好想你!
按何泉的說法,阮文邕此刻在勤政殿內商議國事,阮朱琪本來準備等阮文邕完事了再去找他,可何泉的下一句話便讓阮朱琪不能定心了:“陛下剛剛纔從北齊帶回了降帝安樂候,此刻安樂候也在朝上,陛下和羣臣正在戲耍安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