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不送公主一程嗎?”消失良久的紅楓忽然出現在宣十度身邊。
宣十度將手裡的空錦盒丟在一旁,道:“不必了,日後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陪不了她。”
紅楓聞言,鼻子一陣酸脹,道:“公子何必如此呢?長公主殿下和公子,爲什麼就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了呢?”
宣十度忽地一笑,轉而看向紅楓,取笑道:“是不是紫鷹那小子,睡到現在還沒起身,所以你才這麼有功夫來煩我呢?哦,我忘了,你們兩鵲橋會的時間已經結束了。長公主都回宮了,你還留在外面作甚?”
“公子……”紅楓咬咬牙,道,“屬下這就走,只望公子莫要陷於所謂的虧欠,蹉跎了自己的這段緣分!”
阮文邕雖是不在意柳瑛腹中的孩子,但作爲皇后的阿史那卻是大張旗鼓地慶祝着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
不過是一旬的時間,阮朱琪一見着柳瑛被養的豐滿起來的身體,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原以爲瑛姐姐是天生的練舞的身子,怎麼吃都不胖的。現在想來,是瑛姐姐之前太過於節制了!”
柳瑛原本就有些苦惱自己這些天瘋長的贅肉,現在又被阮朱琪這樣當面嘲笑,不由得怪嗔了一句:“還不都是託殿下的洪福,宮裡的人都生怕我少吃了一口。皇后娘娘還特意差人在飯後送來點心,硬是要我吃下去。這種養法,能不胖嗎?”
“胖點兒好啊!給四叔生個大胖小子,本宮呢,也就看在你的份上,勉強認了這個弟弟。到時候再叫四叔封他做太子,瑛姐姐日後在這宮裡可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阮朱琪取笑了好一陣子,纔將方纔見到宣十度之後的惆悵感揮去。
“殿下!”阮朱琪這番取笑的話讓柳瑛緊張了起來,道,“殿下莫要再胡說了,叫陛下聽到這些,該會責罰我的!太子乃是國祚所在,豈是隨隨便便一個孩兒就能擔當的!”
阮朱琪張了張嘴,似乎柳瑛說的也對。似高恆這樣,一出生便定了太子之位的,確實不是多數。阮朱琪自覺說錯了話,便連忙將方纔買的禮物獻寶似的塞到柳瑛手中,道:“好啦好啦,不說廢話了。方纔出宮一趟,買了兩個小玩意兒回來,送給你的孩子的。”
柳瑛欣喜地捧起兩隻精緻的小銀鐲子,道:“都說長公主殿下不喜歡小孩,看來也不是如此啊!殿下平日裡將自己裝的太沒心沒肺了,可柳瑛知道,殿下心裡裝着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是對殿下有一分好的人,殿下都會加倍還回去的!”
“都說女人有了孩子就喜歡囉嗦,你還沒當娘呢,怎麼廢話這麼多!本宮不跟你說了,本宮回去休息去!”阮朱琪作勢要走,柳瑛連忙笑着攔住了她。
“小廚房裡的點心做了一大桌,都還熱着在,殿下走了,這些東西可不都得浪費了!”
阮朱琪揚了揚下巴,道:“德妃有心,本宮心領了。紅楓,都打包了帶走!”
殿裡一陣鬨笑,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呼:“皇后娘娘駕到……”
阿史那笑吟吟地走進來,還沒等柳瑛行禮便將她扶了起來,道:“我聽阿媽說,懷孕的女子不能總是彎着腰,會憋着孩子的!你快別行禮了!”
阮朱琪打量了阿史那一會兒,這一次阿史那給她的感覺明顯跟上次不一樣。上一次藏在眼睛裡的活潑,這一回卻是完全展現了出來,甚至開口閉口的“本宮”也不說了。
阿史那見阮朱琪打量了自己半天,笑道:“長公主這是怎麼了,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不認識阿史那了嗎?”
“認識倒是認識,阿史那姐姐如今倒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阿史那一聽,便知阮朱琪指的是什麼,便道:“長公主上次說了,既是不喜歡這拘謹的禮數,何必憋屈着自己呢!我可是在草原上長大的,這些漢人的禮數,我不會!”
阿史那說笑着,從賽雪捧着的托盤裡取出一塊用錦帕包好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將錦帕打開,露出裡面用流蘇穗子穿好的動物的掌骨。
阮朱琪好奇地從阿史那手裡接過掌骨,放在手心觀摩着。柳瑛卻是有些膽怯地退了一小步。阿史那連忙解釋,道:“這是草原上,狼崽子的爪子。在我們突厥,給懷孕的女子佩戴狼爪,天神就會保佑這個女子生下的孩子,一輩子像狼一樣壯實!”
柳瑛聞言,看了看阿史那真誠的眼睛,壓下心中的畏懼,微笑着接過狼爪。“柳瑛多謝皇后娘娘!”
阮朱琪嘟着嘴,眼睛貪婪地盯着柳瑛手裡的東西,對阿史那說道:“阿史那姐姐不公平!爲什麼送禮物給瑛姐姐,卻不送給我呢?我不幹,我也要一個狼爪子!”
“長公主又沒有成婚,沒有身孕,爲什麼要狼爪子呢?”阿史那很是不解。
阮朱琪鼓着嘴半天嘟囔不出一句話,最後柳瑛笑道:“長公主別不服氣了,趕緊招個駙馬,生一堆孩子。到時候叫皇后娘娘給你弄一堆狼爪子過來!”
“哼!”阮朱琪嘴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道,“你們兩都是四叔的女人,學着四叔一樣欺負起我來了!不跟你們說了!”
“哦?朕什麼時候欺負你了?”阮文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驚得阿史那和柳瑛都連忙跪倒在地上。
“一直都有!絮兒從小就是被四叔欺負着長大的!我真可憐!”阮朱琪一邊說着,一邊假惺惺地唉聲嘆氣。
阮文邕無奈地用食指點了一下阮朱琪的腦袋,這才衝柳瑛和阿史那說道:“都起來吧!”
阿史那扶着柳瑛站了起來,阮文邕的眼角掃過柳瑛手裡的狼爪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道:“草原的狼爪,想來是皇后送給德妃的祝福吧!”
阿史那等人沒有說話,阮文邕的目光也很快離開了這兩個女人,轉而被靠門邊的掛杆上一件男人的黑色披風給吸引住了。阮文邕手指着披風,語氣裡已是有不悅之意:“朕記得,朕不曾有過這件披風。”
柳瑛和阿史那都是一驚,承明殿裡若是有不屬於阮文邕的男人之物,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可想而知。兩人心裡都是一陣發緊,阮朱琪立馬說道:“四叔不要亂想,這件衣服是我帶過來的。”
“是麼?朕怎麼不知道,絮兒有收集男人之物的愛好?”柳瑛和阿史那原本都鬆了口氣,卻聽得阮文邕這比方纔更陰冷的語氣,都禁不止打了個哆嗦。
“什麼破癖好啊!我像是那樣的人嗎?不過是方纔出宮去,遇着下雪了,一個好心人送我遮風擋雪的而已。”阮朱琪淡淡地回答者,話語間透露着不願意多提的意味。
“高緯送你的吧?”阮文邕一語點破。
阮朱琪臉上的表情很快便掛不住了,有些生氣地說道:“誰送我的,跟四叔有什麼關係嗎?四叔也未免管得太寬了吧!即便是外面的野男人送我的,那也是郎情妾意,天經地義的事!”
“啪”地一聲,阮文邕一掌將圓木桌都拍碎了,冷冷道:“你再說一遍!什麼叫野男人?什麼叫郎情妾意、天經地義?”
“不關你事!”阮朱琪也嘴硬地頂了回去,衝過去抱起披風,一股溜兒跑遠了。
“哐當”幾聲脆響,阮文邕瘋了似的將殿內能砸的東西全砸了,阿史那緊張地將柳瑛抱住,生怕阮文邕一個不慎,砸到了柳瑛。狂風暴雨過後,阮文邕怒吼一聲:“何泉!召高緯進宮!”
何泉腳步不停地往安樂候府趕去,因是阮文邕口頭上說的,所以並沒有擬一道聖旨。再者,這種傳喚的旨意着實用不着浪費一張聖旨。熟料宣十度竟是在何泉面前裝出病怏怏的模樣,臉上塗了厚厚的*,即使是何泉也能一眼就看出來掉落在衣襟上的粉末。
“咳咳……何總管,微臣不知陛下爲何傳召,但……咳咳……微臣昨夜不幸感染了風寒,自己病着倒是不打緊,病氣傳染給了陛下可就是罪過了!”宣十度說道這裡,狂咳了一陣,咳得何泉都禁不住要捂着耳朵了。
“勞煩何總管……咳咳……待微臣向陛下告罪一聲,待過兩日微臣病癒……咳咳……再親自向陛下請罪!”宣十度說完,又是一陣狂咳,咳得前仰後翻的。
何泉黑着臉說了聲:“這些話還是由安樂候親自向陛下說吧!”然宣十度的咳嗽聲,已將何泉的聲音蓋過。何泉無奈,只得灰溜溜地照實回去說給阮文邕聽。
阮文邕聽着何泉的回話,怒得捏碎了手裡的茶杯,冷冷道:“好啊!朕倒要看看,高緯小兒這一病要病多久!”
夜裡,椒房殿點着一盞小油燈。阿史那手裡緊緊地攢着一個包袱,豎着耳朵聽着殿外巡邏的守衛的腳步聲。“娘娘,你真的要丟下賽雪嗎?”賽雪跪在阿史那面前,已經哭出來了。阿史那這一走,觸怒了阮文邕,賽雪這些陪嫁過來的人都必死無疑。
“是我對不住你,好賽雪,拿着我的書信去找長公主!我相信,以長公主的性子,定能護住你!”阿史那有些於心不忍,道,“可是賽雪,我也沒辦法。邕皇已經向哥哥宣戰了,我這個和親的公主還待在這裡,就會成爲邕皇要挾哥哥的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