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十度探究的目光向阮朱琪看來,阮朱琪連連躲閃,卻被思明抓住了手腕。“文姐姐別急着走啊!你先看一眼嘛!堂堂長公主的替身,當然要做的光鮮亮麗嘛!這可是我一刀一刀親自刻的!”思明獻寶一樣地將新的假人呈到阮朱琪面前。
瞅着眼前這個歪鼻子歪嘴、還畫着五顏六色的妝的木偶人,阮朱琪都快哭了。思明這個臭小子,竟說這個醜醜的東西是她的替身。
“文姐姐你倒是說啊,好看不好看啊?”思明眨巴着眼睛,裝作一臉無辜地看着阮朱琪。
“給我滾!好看你個頭啊!”阮朱琪忍不住一聲暴喝,對着思明的胸口就是一腳。腳還沒捱到思明的身子,思明就順勢往地上一倒,裝作被阮朱琪踢到了,在地上翻滾着喊疼。
“沒良心啊沒良心!我幫你做了這麼多事情,還打我!文姐姐你太沒良心了!”思明一邊打滾,一邊拽住阮朱琪的裙角,將阮朱琪的裙角已扯得不成樣子。
阮朱琪不由得怒起,正準備補兩腳的時候,宣十度如夢幻般的呼喚讓她不由得停下了手裡所有的動作。“絮……真的是你嗎?”不可置信的聲音裡,藏不住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與激動。
阮朱琪看向宣十度,四目相對,眼裡流露出的思念卻都刺痛了對方的心。五年了,相伴不相識的滋味,相念不想見的滋味,在這一刻全數化成了柔情的目光,深深地灌注進對方的心田。
欠了債又如何?造了孽又如何?若是今生都不能把握,拿什麼去保證來世?宣十度終於醒悟,這些年來自己作繭自縛,傷了自己更傷了阮朱琪,除此之外,他做的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
“若是就這麼原諒了他豈不是讓他以後好欺負於我?”阮朱琪心裡的怨念沒有完全消散,心裡盤算起來:“高緯,你拒絕我那麼多次,今天也讓你嚐嚐求之不得的滋味。”
思明似乎一眼看穿了阮朱琪的心思,在宣十度向阮朱琪奔過來的那一瞬,鬆開了抓住阮朱琪的手。阮朱琪反應過來,縱身一躍便躍至一丈之外。宣十度錯愕了片刻,豈料阮朱琪竟是邪魅一笑,宣十度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立刻便有繩索一般的東西捆住了自己。
“這東西上次捆了文姐姐,這次又捆了個北齊皇帝,得想個好點的名字才行!”思明笑眯眯地圍着宣十度打轉,“不若就叫‘縛龍索’吧,文姐姐以爲如何呢?”
“東西不錯,辦事也機靈,算你小子有良心!”阮朱琪撕下面紗,隨意往地上一聲,衝着宣十度揚了揚下巴,“高緯,以前我追你的時候不懂珍惜,現在反悔,來不及了!”
“絮!是我錯,你別走!”眼見着阮朱琪就要遠離自己而去,宣十度不由得慌張了起來。方纔經歷了生死,現在哪裡還能忍受視線裡失去阮朱琪的影子。
阮朱琪卻是不作搭理,淺淺一笑,轉身運起輕功越飛越遠。
“紫鷹!白魅!給我追!”宣十度急忙忙地吼道,手腳急欲要掙脫思明的縛龍索。思明好整以暇地看着宣十度掙扎地面紅耳赤,輕飄飄地說道:“沒用的,沒有我手裡這塊靈石,誰也打不開這縛龍索。安樂候你就認命吧!”
紫鷹和白魅聽到宣十度的吩咐,立刻向阮朱琪追去,卻被千傲和忽然跑出來的又一蒙面紅衣女子攔住。“阿楓?”紫鷹不確定地喚了一聲。
蒙面紅衣女子果真是紅楓,紅楓此刻卻是不搭理紫鷹,而是對白魅說道:“小妹奉了公主的旨意,來攔截白大哥。若是交手的時候不慎傷了大哥,還望大哥莫見怪。”
白魅看了看眼前兩人,一個是曾經的王爺,一個是一起辦事的夥伴,動了誰都不好,一時間只是乾乾地看着,沒有動手。“阿楓,剛纔那位真的是長公主?”變化太快,以至於紫鷹到現在還不能認清現實。
“我是不是紅楓,與你何干?”紅楓又氣惱又覺得好笑,自從自己毀容之後,紫鷹對自己的心意是越發看得明白了。可這廝就是不開竅,不知道怎麼來表達自己,以至於紅楓一直不願搭理他。
“你若是阿楓……不,你若不是阿楓……”紫鷹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反倒把自己急的滿臉通紅。
“你若是紅楓,就好好跟他過日子。你若不是紅楓,就告訴他紅楓在哪。”宣十度的聲音忽的在紅楓身後響起。衆人都是一驚,看向已經全然掙脫了縛龍索的宣十度。
宣十度拎起腰間的小墜子,在目瞪口呆的思明面前晃了兩下,輕笑一聲道:“磁石而已,能困得住我?難道絮沒告訴你,我身上這些稀奇玩意兒也不少嗎?”
“大俠饒命!”思明砸吧了兩下嘴,立刻大聲喊道。這一聲求饒,喊得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要說論武功,思明應該是勝宣十度一籌的,再說了,宣十度的目的是找阮朱琪,饒他哪門子的命啊!
宣十度的腳剛剛挪動了兩下,思明就立刻哭天喊地地說道:“我是被她指使的!是她逼我這麼做的!我什麼都說!她現在跑到蘇州城外虞涼庵去找她妹妹了!”
這話一出,衆人算是明白了,思明這活寶是在變着把戲出賣阮朱琪。思明話音剛落,千傲責備的話還沒說出口,宣十度已在陵墓外劫了一匹馬揚塵而去。白魅等人也立刻隨了自家主子而去。
“呀!陳大將軍,安樂候搶了你的疾風寶馬呢!”千傲順着思明手指的方向看去,被宣十度騎走的馬兒果然是疾風。都說烈馬認準了主人就不會讓別人再碰了,怎麼疾風不僅可以讓阮朱琪騎,還對宣十度這麼溫順!千傲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
“不過不要緊,安樂候的那匹射蹄,也是一匹寶馬,我給你關在馬廄了。”思明像是在邀功一樣,“不過射蹄似乎沒有疾風那麼好馴服,只怕陳大將軍要想騎着射蹄回去,還得費些時日。索性呢,我已經上書邕皇陛下,爲將軍你請了數十日的假。”
思明無視掉千傲殺人的眼神,硬生生將他拖着向王庭走去。“既然來了,就住幾天嘛。我們王庭的美酒比長安的烈地多,還有美女供你欣賞哦!”
美女?千傲嘴角抽動了兩下,這番安排,果然是爲了他妹妹芷蕾。
蘇州城外,孤僻的清涼山,茂密的樹葉裡,一間小小的庵堂隱約可見。庵堂門上,“虞涼”二字已被風化地看不清了。門檻上坐着一垂頭喪氣的青衣男子,此人正是五年來都不曾在宣十度面前出現過的北溟。
五年前,突厥傳出阮朱琪水土不服,染上惡疾而亡。紫鷹和白魅不敢貿然稟報宣十度,便私下讓北溟去探個究竟。熟料北溟這一去,竟是再也沒有音訊了。
對於此事,北溟也是鬱悶地很。五年前一到突厥,毫不費力就發現了墓穴是假的,正準備回長安道出真相之時,卻被紅楓逮了個正着。五年了,要讓北溟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五年的生活,那簡直是慘絕人寰。
北溟還沒嘆息完自己這五年的遭遇,一個土塊便正中北溟的額頭,砸得北溟腦袋嗡嗡作響。“叫你去給我抓螢火蟲,一隻都沒抓到,還敢回來!”一個奶聲奶氣地聲音在耳邊響起,北溟苦笑,轉過臉去對着那張縮刻了的阮朱琪的臉。
這個縮刻的阮朱琪,名喚高莎。高莎見北溟一言不發,心裡覺得甚是無趣,便蠻橫着說道:“主子跟你講話呢,你啞巴了?”
“小姐息怒,屬下這就去抓螢火蟲!”北溟乾笑兩聲,這日子哪裡尋得到螢火蟲,高莎的刁蠻比之阮朱琪,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北溟剛剛準備離去,高莎的拳腳便揮打在了北溟的身上,一邊打一邊罵道:“我不要了!我要見孃親!你馬上帶我去見孃親!”
北溟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一副欲哭無淚的痛苦模樣。這五年,名義上北溟是高莎的護衛,可實際上對於一個小屁孩,他就是一個陪玩的。若真的只是陪玩還好,只要阮朱琪一離開,高莎就天天吵着他要見阮朱琪。一邊是女主子,一邊是小主子,女主子說不能讓小主子離開虞涼庵半步,小主子卻纏着他要去長安找母親,北溟深刻地體會到了當初齊方所說的“遇主不淑”。
“小莎,不許胡鬧!”一聲怒吼從空中傳來,高莎又是驚喜又是惶恐地看着一襲白衣的阮朱琪從天而降,一起回來的還有紅楓。阮朱琪的臉色看上去很是不悅,高莎唯恐自己又招惹了母親。
“整日只知玩樂,叫你跟着嵐姨學點詩書像是要殺了你一樣,一點都不像我女兒!”阮朱琪訓斥的話語一出,自己也覺得好笑。這話若是叫阮文邕聽見了,定是要嘲笑自己一番的。可現在阮文邕,已然不是當年的四叔了。
阮朱琪沒有多想關於阮文邕的事情,因爲現在又更讓自己氣憤的事。一路從突厥王庭回到蘇州,阮朱琪慢慢吞吞地走了大半個月,豈料乘着疾風追在後面的那個人更是悠閒。
五年了,一點懺悔的誠意都沒有!高緯,你太過分了!阮朱琪氣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