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太元八年(氐秦建元十九年)七月初,段隨率屯騎軍、桓石虔領麾下荊州軍,強徙萬歲、筑陽等地兩千餘戶民衆登船而去。船隊順沔水而下,幸喜一路不曾碰見秦軍阻截。
船隊浩大,途徑襄陽時,城頭秦軍看得目瞪口呆,急急報與苻睿。苻睿倒是有心阻攔,可惜事起倉促,秦軍戰艦都屯在水寨裡來不及啓航,加之夏季時候水流湍急,船速飛快,苻瑞只得眼睜睜看着晉人船隊如飛而去,徒呼奈何。
既過襄陽,其後再無阻礙,船隊遂順利回返江南,入上明城向桓衝覆命。
桓衝大喜:一來,北伐全軍皆安全回返江南,損折極微;二來,北伐前期斬獲不大,本難抵退兵之辱,這一下在武當全殲兩萬秦軍,陣斬秦國大將張崇,可謂大功;三來,徙兩千戶歸晉,更乃振奮國威之壯舉也!
是故,以桓衝之尊,竟出城十里親自相迎,更執段隨之手千恩萬謝。荊州上下,無不對段隨感恩戴德。只是當此時,那兩千戶上萬百姓猶在遷徙途中——當時離亂之苦,往後生存之難,更有誰知?
不久諸軍各回本所,段隨亦領軍回返盱眙,並往建康述職。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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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秦建元十九年(晉國太元八年)七月中,長安,未央宮。
段隨在萬歲、筑陽掠徙兩千餘戶的“豐功偉績”果然生了奇效!若說此時此刻,還有什麼文字最能說明大秦天王苻堅的心情,那必然就是——“出離憤怒”!
沒有雷霆震怒,不見咆哮當場,苻堅出奇的平靜。他自寶座上立起,緩步走下來,左瞅瞅,右望望,越過每一個秦國朝臣,直到大殿盡頭;然後又背起雙手,同個老學究似的,一言不發,慢慢踱回上首,坐下。
羣臣皆垂了頭,任憑殿內悶熱難當,只是紋絲不動。雍州牧、鉅鹿公苻睿更覺着冷汗嗖嗖,背上溼了一大片——他迫退桓衝立下大功,這次回長安覆命時,本該是趾高氣昂、春風得意,恨不得叫全長安父老都來瞧瞧自己的風采纔好,沒想到臨了捱了段隨紮紮實實一記“悶棍”,眼下竟是戰戰兢兢,心中所想,不外乎立刻離開長安逃回蒲阪(雍州鎮所)。
這沉悶的氣氛保持了總有一柱香時間。苻堅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極其狂放,到後來竟是前仰後翻,不能自遏。羣臣面面相覷,好半晌,終究還是沒人敢開口問話。
笑完了,苻堅揮一揮手,便有一箇中官手捧一幅詔書,躬腰上前。
“念!”苻堅臉色一正,喝道。
那中官忙不迭打開詔書,扯着尖利的嗓音唸了起來:“吳人敢恃江山,屢寇王境,掠戕吾民,宜時進討,以清宇內。令發全國州民,十丁遣一,月內完備。再合天下兵馬,出兵百萬。八月齊進,務求一戰克敵!”秦國幾千裡江山,戶四百萬,口一千六百萬,以每戶一丁算,每十個男丁徵召一人入伍,計能徵召四十萬新兵。加上長安的二十萬氐族精兵(本該有三十萬,呂光西征帶走了十萬)和十來萬他族兵馬,以及全國各處大約二十萬駐軍,幾近百萬之數——不消說,苻堅這次是來真的了!
“轟!”大殿內喧譁一片,開了鍋一般——才說半年後南征,不料叫晉人一鬧,這就只剩下半個月時間了?那可是整整四十萬人馬需要徵召啊,還有百萬大軍的調度、整合、後勤。。。雖說自去歲定下南征大計之後,陽平公苻融便廢寢忘食撲在其上,不敢有半日荒廢,確乎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各地都在整飭兵備、調整編制,天量的糧草輜重日夜不息正運往前線及行軍沿線,可是。。。可是半個月時間,無論如何都太倉促了呵!
一切的震驚、疑慮、爭執、不甘。。。在下一刻統統歸於平靜——冷笑聲中,大秦天王苻堅一躍而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亮閃閃的長劍,森寒逼人。
“咔嚓”!長劍落下,將他身前的長案斬作了兩段!
“逾時不能成事者,同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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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發佈南征之詔後,“**病”復發,翌日便下令在長安城中建造三座府邸,說是待攻滅晉國後供晉帝司馬曜、晉建昌公謝安以及晉車騎將軍桓衝三人居住,還要分別任命三人爲秦國的尚書左僕射、吏部尚書及侍中。羣臣聞說,紛紛搖頭嘆息。
此外,又下旨曰:“良家子(權貴子弟)年二十以下,武藝驍勇、富室材雄者,皆拜羽林郎(初級禁衛軍軍官)。”這是苻堅不爽朝中老臣“朝氣不足”,要給大秦添點新鮮血液。那些個富貴子弟平日裡最喜舞刀弄棒、飛鷹走狗,正愁沒地方消磨力氣,聞訊已是大喜,又想:百萬大軍南下,那晉國定然是唾手可得,毫無風險。此一去,既好玩,順便還得了軍職、戰功,豈非天下掉下來的好事?於是數日之間,竟有三萬餘騎跑來投軍。
苻堅頗是高興,親自前去檢閱。這幫愣頭青少年倒是大對了他的胃口,大熱天裡,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杵在校場中,口號喊得山響,那架勢——敢情爲了天王與大秦,“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苻堅大爲開懷,當場下令皆賞軍功,更以這三萬羽林郎充作天王近衛軍以示嘉勉,並任命一向主張南征的左將軍、秘書監朱肜爲少年都統(歷史上實爲秦建威將軍趙盛之,本書爲免龍套太多,改作朱肜),統領這三萬“好兒郎”。
稍晚時候,有關南征的最後一道旨意公佈於衆:“有取逆賊段隨首級者,升三級,賞萬金,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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