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在大司馬門外左等右等,老是不見有使者出宮,漸漸便按耐不下怒氣,心道:天色已然轉暗,詔書卻還不曾寫就,多半是王謝等人從中作梗。不行!我須得尋毛仲祖來,用些強力纔是。當下喊過一名心腹,讓他去邀毛安之前來議事。
那心腹離去才片刻,宮門打開,王謝三人大步走了出來。郗超定睛望去,只見王彪之與謝安臉色悲慼,王坦之則鐵青着臉,看到自己時候三人更是怒意滿面,一副恨不能生吞了自己的模樣。
郗超心裡頭咯噔一下,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樂開了花:瞧他幾個這等表情,定然是禪讓詔已下,哈哈,大事成矣,妙極妙極!
巴巴地待他三人拂袖遠去,郗超又等了片刻,不見傳詔使者出現,卻聽見咕嚕咕嚕的門軸聲響起,宮門竟然又閉上了。郗超一滯,隨即想道:是了,天色已晚,詔書縱然寫好,也須明日發出纔對。罷了,明日一早再來守候便是。
正要轉身離開,遠處過來一隊甲士,領頭的將官滿頭大汗,衣甲略有不整,卻是右衛將軍毛安之到了。郗超看着有些狼狽的毛安之,暗暗搖頭:桓公說的沒錯,毛仲祖就是個廢物!王謝等人仗着世家名頭,一通叱喝便嚇得他陣腳大亂,幾百內衛就把他趕出了皇宮!
郗超自視甚高,對毛安之這等武人素來是瞧不上的,這時候又已不需要毛安之相助,他心中便起了甩開毛安之、獨自去姑孰邀功的念頭。一念至此,他主動迎上毛安之,絲毫不提禪讓詔的事兒,隨意胡編亂造了幾句客套話,把毛安之扔在了當場,自己則一走了之。
毛安之緊趕慢趕跑來大司馬門,卻被郗超一通胡話給打發了,他又不是真的笨豬,焉能不知郗超在搞鬼?不由得又氣又怒。他長了個心眼,吩咐手下衛士嚴密監視各處宮門,任何風吹草動即刻報與他知道,又派人偷偷跟蹤郗超。
第二日天色未明的時候郗超就已守在大司馬門之外。鎮所裡的毛安之聞說,一躍而起,揉搓着兩隻大手嘿嘿冷笑:郗景興果然有事隱瞞!可騙不了我**。
不久宮門大開,果然有一隊宣詔使者出來,郗超帶領心腹衛士們一擁而上,嚇得使者們手足無措。郗超也不廢話,對着使者們招招手,就要看那詔書的內容。
郗超在建康誰人不識,誰人不曉?那是連皇帝都害怕的主,何況這詔書本就是發往姑孰桓溫處的,郗超作爲桓溫在建康的代言人,給他看也無不可。使者們不敢得罪郗超,老老實實遞上詔書。
郗超搶過詔書,打開一看,頓時喜出望外,詔書確係禪讓詔無疑!他哈哈狂笑,將詔書還給使者,冷聲道:你等此去姑孰,無需太趕。我會先行一步,請桓公做些準備。
使者們唯唯諾諾答應了,郗超大笑着跨上部下牽過的馬匹,跳上馬就此離去。這當口他是心急火燎,急着趕去姑孰表功。
使者們繼續上路,不多時來到建康內城的南門——宣陽門,就見刀槍如林,甲盔賽雪,一隊隊禁軍甲士面色冷峻,發一聲喊,向着他等猛衝了過來。使者們個個臉色煞白,這時候右衛將軍毛安之現出身形來,大手一揮,說聲:“拿來!”
原來毛安之聽說宮中有使者出發,而郗超在大司馬門外私窺詔書,然後縱馬離城。他不敢怠慢,趕忙調集禁軍往宣陽門堵截使者,一窺究竟。
那日司馬昱昏倒之後,毛安之懾於王謝等人的氣勢,不察間竟然給排擠出了皇宮。王謝到底代表着晉國的世家大族,毛安之又沒得到桓溫的明確指示,心中雖然氣恨,卻也不願與王謝等門閥撕破面皮。因此建康城目前的狀況是,王謝帶領內衛守護皇宮,毛安之的禁軍佔着建康內城,建康外城則控制在段隨手中。內城南門宣陽門正是毛安之的勢力範圍,又是南出建康的必經之路,故而在此設堵。
使者們心知肚明毛安之要的是自己手中的詔書,心想反正都給郗超看過了,給同爲桓黨的毛安之看還不是一樣?當下乖乖奉上詔書。
毛安之匆匆看完,連連冷笑:好你個郗景興!若非我**帶領禁軍日夜辛苦,騷擾宮城,司馬昱肯老老實實寫下這道禪讓詔?如今倒好,你居然想瞞着我獨吞擁立大功?絕不能讓你得逞!眼珠子一轉,對使者道:“茲事體大,你等勿要匆忙。這樣罷,且去某家的鎮所休息片刻,養足力氣再行出發。”不待使者們分辯,早有禁軍上前拉了他們離去。
毛安之的想法與郗超如出一轍,就是讓使者們放慢腳步,自己則趕在使者之前跑去姑孰表功。這時候他已經落後郗超一步了,哪裡還肯耽擱?當下帶上心腹甲士,挑選軍中上佳戰馬,一溜煙往姑孰奔去。此刻他腦中盡是與郗超爭功的念頭,全忘了桓溫曾經囑咐過他:“不得離開建康半步”!
一個時辰之後,渾渾噩噩的使者們離開鎮所,復又上路。待走到朱雀門外驍騎軍的管轄範圍,但見前頭煙塵滾滾,數百鮮衣怒馬的騎士擎着“驍騎”大旗轟然而來,爲首的武將看着驍勇異常,正是驍騎將軍段隨帶着驍騎軍來了!
段隨跳下馬來,露出一張笑臉道:“諸位天使有禮了!小將段隨,得悉諸位往姑孰宣詔,特來請諸位往驍騎軍鎮所一行,飲些水酒,消消暑氣。諸位可萬萬不要推辭!”
“久經考驗”的使者們這時候已經沒了膽戰心驚之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覺着哭笑不得:又來了!這幫桓黨怎麼都是一個德性?索性迎上前去,遞上詔書,說聲:“拿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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