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歸處——團聚
一品居,。
月上柳梢時,花影綽綽之下,一羣錦衣華服的男人,站在園子裡三三兩兩的低聲議論着今日發生的奇蹟。
九無擎怎會死而復生的?
又是怎麼瞞過所有人的耳目的?
居然把金凌公主都瞞過了,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沲?
龍奕又是哪些破綻中發現了這些蛛絲碼跡,將他逼了出來?
這些皆是他們嘖嘖而嘆的話題。
他們心頭藏着無數無數疑惑,正等着當事人來解答鄒。
此刻,清月閣,破落的窗戶、器什,皆已經被打掃乾淨,新的用具盡數在第一時間換了上來,豐盛的晚膳也已經備好,就等那兩位主角了。程一先生訓練的這幫子人,一個個做事兒很有效率。
不知過了多久,淡淡的月光中,出現一襲白衣,前襟之上,繡着一隻獵鷹,氣度既優雅又霸氣,出現在九曲過道之上,手上牽着一個紅衣少女,衣裙飄飄欲舉,宛如仙謫下凡,。
走道兩邊,火紅的燈籠,照的通亮,將他們的音容笑貌照的分外的清楚。
守在廳前等着他們的到來的衆人,看到這一對俊美的男女時不時四目相交,淺淺對笑,眉目間,情義款款,說不出有多麼的甜密歡喜。
龍奕坐在扶手椅上,滿心空蕩,正百無聊賴的玩着手中一塊玉石,聽得說“來了來了”,忙擡頭,一眼便將他們的溫馨盡收了去,不覺扯起嘴皮淺笑,摸摸自己的臉,欣慰之色又微一黯。
拓跋弘也在,隨意的坐在清月閣內,閉目而養神,身上穿的只是尋常的袍子,身邊只跟小李子和安青二人,其餘侍衛都侍在閣外,並沒有擺皇帝的譜。
十無殤坐在對面,算是在陪坐——是拓跋弘令人去通知他的。
哼,若不是九哥臨終前曾留下秘涵,叮囑他暗中助拓跋弘,他纔不會去幫拓跋弘。
想當時,他恨都恨死這人了。
但最後,他還是遵照九哥的吩咐那麼做了,。
他認定九哥的囑託必是有原因的。
結果,果不其然,這底下還真是大有文章——
拓跋弘成了九哥的兄長,這筆賬,可真是叫人又恨又無奈。
現下里,拓跋弘對他頗爲重用,可他對這位皇帝真是有點感冒,一直想辭了官去隱居,官場上的爭伐實在是太複雜。
這番,拓跋弘第一時間把這消息傳給他知道,多半是想籠絡於他。
出了閣門,十無殤急步跨到龍奕身邊,看着風流倜儻的“晏之”攜着絕代佳人姍姍而來,不覺熱淚盈眶:真是太叫人歡喜了,九哥當真還好好的活着呢!
“太好了!”
他開心的直打拳頭,抹淚。
龍奕聽着他自言自語,側頭一笑。
他是耐不住冷清的人,立即清清喉嚨,站了起來,四下望望這天色,用胳臂肘觸觸十無殤:
“聽說今兒是個大吉大利的好日子,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夜就讓他們拜堂成親好不好?”
“啊?成親?現在?”
十無殤錯愕。
“嗯!喜事成雙嘛!”
“不妥!”
韓繼聽得提議走了過來,第一個持反對意見,並且一再重申:
“絕對不妥,!這事兒,還得緩上一緩,凌兒畢竟是公主之尊,而且還是我們滄國的儲君,婚禮絕不可以草率,否則難跟天下百姓交代了去。”
龍奕撇了撇嘴:“成親是爲自己,何必要在意別人怎麼看?現在就拜個堂,以後回去再補一個大禮不就結了嗎?肚子都這麼大了,沒一個名份,琬兒的顏面也不好過!”
作爲公主,未婚而生,的確不光彩,所幸燕熙還在,什麼事都能圓過去。
“這事,自有我家陛下操辦……”
韓繼想了想,說。
龍奕有點不樂意,瞪眼,叉腰:
“他操辦他女兒的,我~操辦我弟弟的……這裡不是九華,是龍蒼,在我們的地盤,就得聽我們的。拓跋弘,你說是不是?”
這人的性子,就是這麼的縱性,並且“爲我獨尊”,既懷江湖人才有的爽脫之氣,也生着皇族中人狂傲之氣。
這樣的人,受不得約束,整個龍域能被這樣一個人收服住,倒真是一件稀奇事。
但,以韓繼看來,若論坐江山,這世上應該沒有人比燕熙更合適了——燕熙的心,更深更博大,更能裝載天下。
他在心裡如此評定他們,目光則轉移開,落到了看得走神的拓跋弘身上。
不知何時,這位年輕的帝王也走了出來,正怔怔的盯視緩緩走近“九無擎”——他的弟弟,一個被他仇恨了十幾年的親人,在最近緊要關頭,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他的。
“喂,拓跋弘,別傻楞楞的行不,關於我們弟弟的婚事,你怎麼看?”
龍奕笑眯眯着,把“弟弟”兩字兒咬的特別特別的響,。
不等拓跋弘說話,程一忍不住也發表了意見,直搖頭說:
“龍少主,您就別瞎起鬨了,公主的婚事,必須由皇帝陛下親自主婚。陛下就只有這樣一個女兒,疼之似掌上明珠,若匆忙行禮,只怕會令陛下傷心。況陛下說過,公主一旦大婚,就將繼承皇位,到時世子作爲皇夫,必須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故,這事,萬萬不能操之過急。公主等世子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也不急着這一兩個月不是嗎?”
這二人,皆不知龍奕已病入膏肓,完全不知道他是想親眼見證這一段愛情終成眷屬。
拓跋弘也回過了神,“哦”了一聲,說:“這事,等邛關見過滄國皇上再議吧……”
“對,婚事一定要辦的體體面面的!”
十無殤也認爲沒必要趕的這麼急,覺得那是胡鬧之舉。
沒有人能感受到龍奕那份心情——他想看着金凌幸福的嫁人妻,做他的弟婦——
他只能嘆息。
就這時候,燕熙拾級走了上來,再出按捺不住的十無殤,似箭一般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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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
其他人也跟了過去。
十無殤走的最快,三五步飛上前,激動萬分的,一把將燕熙抱住,樂顛樂顛的直拍他的背: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說,你怎會死掉。你這一招瞞天過海,可把我們瞞苦了……”
是的,幾乎所有人都沒往借屍回魂這個方向去想,所有人都以爲這是燕熙施了一條計策,玩了一記金蟬脫殼——
嗯,既然他們都認爲這是他的計謀,他也不再發表其他任何意見,妖魔鬼怪一說,太過詭譎,也無法解釋得清。
關於前世之說,關於四獸下界的事情,自不必與閒雜人等多說。
他不想多提半字,那就當這一切全是他的計謀吧!
他微一笑,也抱了抱這個兄弟。
金凌則靜靜的站在邊上,看着他們緊緊擁抱,心頭的喜悅之情滿滿的溢出來,甜絲絲的,將笑容都染成了蜜色。
但很快,這種笑容因爲十無殤後面這句話,又給抹上了一層羞臊的紅色:
“咦,九哥,你的嘴的怎麼了,都是血……呃……”
這小子脫口問了以後,才發覺自己問了一個蠢的不能再蠢的問題。
是男人,都能想象出那是怎樣一個內幕——
於是一陣竊竊的低笑,四下裡的響起來,有輕有重,這夥人一個個投向金凌的眼神都夾帶上了曖昧之色。
燕熙摸了摸嘴角,回眸看了一眼臉蛋兒漲的通通紅的小女子,輕一笑:
“沒事!被母老虎咬了一口……”
什麼嘛?
大庭廣衆之下,還這麼高調的調侃她?
這人的皮,是不是癢了?
金凌瞪圓美眸,臉孔上是一陣陣的發燙,心下提醒自己,以後要罰他,一定要咬身上:嘴巴受了傷,難堪的還是自己,太丟人了,。
這一夜,他們團聚於清月閣。
這一夜,燕熙將自己如何聯繫了煞龍盟的人施了一計偷龍轉鳳,將整個來龍去脈交代了一個清清楚楚——當然,盡數是騙人的,可他就是有那本事,把假的說成真的,把真的辯成假的。把所有人都矇住了。
這一夜,燕熙與拓跋弘、龍奕,第一次痛快豪飲。
拓跋弘藉着酒勁,與燕熙誠摯倒歉:
“弘深受他人瞞蔽,一直認賊作親,險些鬧出骨肉相殘的人間慘劇,差一點就迫死母親,害死三弟,還逼走四弟,虧得三弟機智,纔將種種危機化險爲夷,身爲長兄,弘滿心慚愧。今日首聚於此,請受弘一拜!”
他當真大拜以謝其罪。
燕熙靜靜的扶他,心知前世今生事,他心無怨恨,只能嘆一切皆是宿命。
龍奕則閒閒的剝着指甲說了這麼一番話:
“別的就不說話了。要是真爲咱娘好,來日去見滄國皇上時,往孃親跟前多叩幾個頭就好。
“至於想立孃親爲後一事,想都別想,也別在人家面前提。
“母親愛幹嘛就讓她幹嘛去,這就是你對孃親的孝順。
“千萬別學老皇帝那一套,造一座宮,就想把一個人關在裡頭一輩子。
“提醒你一句,孃親本就是龍域的公主,你二弟我則是龍域未來的主子,而你三弟將來會是滄國的皇夫,。
“所以呢,母親身份的問題,絕不是你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
“母親若愛待在九華,那她就是靖王王妃!
“母親要是願意待在龍蒼,那她就是九月公主。
“母親最最討厭的地方就是你們的未央宮,當年幾次三番逃宮,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此對比之下,拓跋弘,大長兄,該怎麼做,你心裡最好有底!
“還有,九華大帝率大君而至爲的是什麼,你與老皇帝最最清楚不過了對不對:人家是來替鎮國公主及義子加未來的女婿報仇來了。
“幸好,這位皇夫福大命大,沒死。
“你們西秦國若想太太平平送走那麼一位大神,首先得讓你家老爹寫一本罪已書出來,其次,想當年,你老爹爲了防止消息外泄,害死了那麼多九華人,父債子償,你老子作了惡,你就得想想法子平息了人家那團怒氣。
“所謂和氣生財,以和氣手段解決這件事,纔是你這位新帝該替西秦百姓辦的最大的好事。
“這世上,殺戮爭伐,最苦的是百姓,皇族做錯了事,絕不能讓天下人一起來承擔。
“無論是西秦子民,還是九華的子民,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哪個想過提心吊膽、今天不是知明天的苦日子?哪個不想健健康康,合合美美的過日子?
“是故,戰亂,決不可再生,這件事,你一定得和燕熙及金凌公主好好合計合計,。”
說到最後,感慨萬千——那皆是有感而發。
這一夜,三兄弟,交心,結盟,兄弟之間永不言戰,只爲世上千萬百姓創造安樂天地,不妄興烽火,不妄生戰亂——
這一夜,金凌和燕熙兩心一志,一起許下了這樣一個承諾,爲天下,爲百姓,不計前嫌,放下個人恩恩怨怨,共同創造一片安謐的天地。
直到深夜,酒酣人散,拓跋弘回宮去了,龍奕醉的一踏糊塗,這人身上本就在發燒,卻還要喝酒:剛開始是喝茶的,後來,他忍不住和拓跋弘和燕熙幹了幾杯,撐到散宴,終醉了過去。
燕熙扶他回房,金凌緊緊相隨。
重逢的歡愉猶聚集在心頭上,龍奕的毒,卻生生將他們打進了焦慮的低谷中。
“他身上好燙,體溫一直降不下來!”
一起坐在牀沿上,喜悅之情,因爲龍奕的身體狀況而消失殆盡,金凌愁着眉,痛着心。
燕熙也是一籌莫展,許久嘆出一口中氣,低頭,拍拍她的肩,挑起她的削瘦的下巴:
“夜很深。我送你回去歇下。龍奕的事,急不得!這裡,我來看着!”
她點頭。
兩人出房門,全沒留心到在他們走後,龍奕倏地睜眼,朱黑色的脣角淺淺彎起,抹出一朵極慘淡的微笑。
這兩個人,醫術皆了得,他們束手無策了,便表明他真是沒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