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六 范雎已死 張祿當生

六 范雎已死 張祿當生

說也奇怪,兩旬過去了,咸陽還沒有發回盟約。

按照路程,從大梁到咸陽的特急羽書官文,快則旬日慢則半月,足足一個來回了,如何這次如此之慢?頭半個月王稽無所事事,覺得耗在大梁當真無聊,除了到各個盛情相邀的顯貴府邸飲酒,便是到街市酒肆聽消息傳聞,唯一的收穫,若也可以說是收穫的話,是各方消息印證:那個范雎確實死了,被竹鞭打死後,連屍體也被魏齊身邊一個武士拉去餵了狗。王稽聽得驚心動魄,卻還得跟着貴胄們談笑風生。從那時起,他對大梁陡然生出一種無可名狀的厭惡,恨不得立即逃離這個瀰漫着奢靡腥臭的大都。可是,在三日之前,他卻又陡然窺視到了這座風華大都的神秘莫測,覺得時光未免太倉促,期盼秦王回書最好再慢幾日,容他再細細琢磨一番神秘的大梁。

峰迴路轉,眼前突然有了一絲亮光。

那日暮色,王稽正在庭院大池邊百無聊賴地漫步,一個紅衣小吏划着一隻獨木舟向岸邊漂了過來。王稽常在這裡徘徊,知道這是驛館吏員在查驗僕役是否將水面收拾潔淨,也沒有理會,徑自踽踽獨行。不想沿池邊轉悠三遭,那隻小小獨木舟始終在他視線裡悠然漂盪。王稽笑道,後生,想討點酒錢麼?今日卻是不巧,老夫兩手空空也。這座驛館是各國使節居所,吏員僕役們常常以各種名目爲使節及隨員們辦點兒額外差使,或打探消息或採買奇貨,總歸是要得到一些出手大方的賞金。若在他邦,這是無法想象的,然在商市風華蔚爲風習的大梁,卻是極爲尋常的。王稽多年管轄王宮事務,熟知吏員僕役之艱難,更知大梁之風習,是以毫不爲怪。

“先生可要殷商古董?”獨木舟飄來一句純正的大梁官話。

“殷商古董?何物?”王稽漫不經心地站住了。

“伊尹。”

“如何如何?伊尹?”王稽呵呵一笑,“你說,伊尹爲何物?”

“商湯大相。”

“……”王稽心下驀然一動,打量着獨木舟上那對機敏狡黠的眼睛,“你個後生失心瘋了?大賢身死,千年不朽,竟敢如此侮弄?”

“大人見諒。小人是說,我之物事,堪與伊尹比價。”

“你之物事?物與人如何比價?”

“此物神奇。大人視爲物則物,大人視爲人則人。”

“匪夷所思也。”王稽悠然一笑,“敢請足下隨老夫到居所論價如何?”

“不可。”獨木舟後生目光一閃,“大人說要,小人明日此時再來。大人不要,就此別過。”

“好!”王稽一擡手,一個巴掌大的小皮袋子擲到後生懷中,“明日此時再會,這是些許茶資。只是,此地說話……”

“大人莫操心,這裡最是妥當。”後生一笑,獨木舟飄然去了。

次日暮色,王稽準時來到池邊漫步。那名精悍的隨行御史帶了十名便裝武士,遊蕩在池邊樹林裡。夕陽隱山霞光褪去,水面果有一隻獨木舟悠悠漂來。王稽一拍掌笑道:“後生果然信人也。如何說法了?”幽暗之中,獨木舟上後生白亮的牙齒一閃:“小人鄭安平,丞相府武士。大人還願成交否?”王稽笑道:“人各有志。便是丞相,也與老夫論買賣,況乎屬員也。”“好!大人有膽色。”獨木舟後生齒光粲然一閃,“小人古董便在這裡,大人毋得驚慌纔是。”說罷拍拍獨木舟,“大哥,起來了。”

倏忽之間,獨木舟上站起來一個長大的黑色身影,臉上垂着一方黑布,通體隱沒在幽暗的夜色之中,聲音清亮渾厚:“在下張祿,見過特使。”

“敢問先生,”王稽遙遙拱手,“張祿何許人也,竟有伊尹之比?”

黑色身影淡淡漠漠道:“伊尹,原本私奴出身之才士。方今之世,才具功業勝過伊尹者不知幾多,如何張祿比他不得?”

“先生既是名士,可知大梁范雎之名?”

“張祿原是范雎師兄,如何不知?”

“如此說來,先生比范雎如何?”

“范雎所能,張祿猶過。”

“何以證之?”

“待安平小弟與特使敘談之後,若特使依舊要見張祿,在下自會證實所言非虛也。”一語落點,獨木舟上不見了長大的黑色身影。獨木舟後生的齒光在幽暗中又是一閃:“大人稍待,小人三更自來。”說罷一陣水聲,獨木舟又飄然去了。

倏忽來去,王稽更是疑惑,只覺其中必藏着一番蹊蹺。那獨木舟後生昨日並未留下姓名,今日一見卻先報姓名,又自認是丞相魏齊的武士,意味何在?范雎身世已經訪查得清楚,都說他是散盡家財遊學成才之士,如何突然有了個師兄?果然這個師兄才具在范雎之上,完全可走名士大道公然入秦遊說,卻爲何要這般蹊蹺行事?莫非……王稽心中突然一亮,立即快步回到秦使庭院,吩咐精悍御史作速清理餘事,做好隨時離開大梁的準備。一切安排妥當,王稽便在位置比較隱秘的書房靜坐等候。

驛館譙樓方打三更,書房廊下一陣輕微腳步。王稽拉開房門,幽暗的門廊下站着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瘦高條子,只對着他一拱手,也不說話徑自進了書房落座。王稽跟了進來,遞過一個涼茶壺,在對面落座,只看着瘦削精悍的年輕武士,也不說話。

“大人可有聽故事的興致?”

“秋夜蕭瑟,正可消磨。”

武士咕咚咚喝下幾口涼茶,大手一抹嘴角餘漬,兩手一拱道:“小人鄭安平,在丞相魏齊身邊做衛士,月前親眼見到一樁駭人聽聞慘案,想說給大人蔘酌。”

“老夫洗耳恭聽。”

鄭安平粗重地嘆息了一聲,斷斷續續地說了起來,嗚咽秋風裹着秋蟲鳴叫譙樓梆聲拍打着窗櫺,王稽似渾身浸泡在了冰冷的水中。

那一日,丞相府大廳要舉行一場盛大的百官宴席,慶賀中大夫須賈成就了魏齊修好盟約。凡在大梁的重臣都來了,丞相的幾個心腹郡守也不辭風塵地趕來了。除了魏王,幾乎滿朝權貴都來了。兩個百人隊武士守護在大廳之外,從廊下直排到庭院大池邊,鄭安平恰恰在廊下,將巨燭高燒的大廳看得分外清楚。

一番鐘鼓樂舞之後,丞相魏齊用面前的切肉短劍撬開了熱氣騰騰的銅爵,宴席在一片喜慶笑聲中開始了。魏齊極是得意地宣佈了魏齊兩國結盟的喜訊,吩咐須賈當場宣讀了盟約文本。權貴們一齊高呼丞相萬歲,又向須賈大夫紛紛祝賀。魏齊當場宣讀了魏王書,晉升須賈爲上大夫官職,晉爵兩級。舉座歡呼慶賀,須賈滿面紅光地更換了上大夫衣冠,先謙卑地跪拜了丞相,又躊躇滿志地舉爵向每個權貴敬酒。不消半個時辰,滿座權貴都是酒興大漲,紛紛吵嚷要舞女陪席痛飲。

此時,魏齊用短劍敲敲酒爵:“有賞功,便有罰罪,此爲賞罰分明也。兩清之後再盡興痛飲。”舉座又是一陣丞相萬歲丞相明斷的歡呼之聲。聲浪平息,魏齊臉色倏忽陰沉:“此次出使,竟有狂妄之徒私受重賄,裡通外國,出賣大魏,是可忍,孰不可忍!”

簇新冠帶的須賈搖搖晃晃走到末座,在舉座一片驚愕中厲聲一喝:“豎子范雎,敢不認罪!”

論職爵,范雎原本遠遠

不能入權貴宴席。因了使齊隨員一併受邀,范雎得以前來,坐席在接近廳門的末座。宴席一開始,范雎就如坐鍼氈,及至須賈晉職加爵,范雎便想悄悄退席。可旁邊幾名一同出使的吏員卻不斷向范雎敬酒,一時沒有走成。待到丞相拍案問罪,鄭安平看得很是清楚,那個范雎反倒坦然安坐,再也沒有走的意思了。須賈張牙舞爪疾言厲色,范雎卻一陣哈哈大笑,起身走到廳中高聲道:“敢問上大夫:私受重賄,裡通外國,有何證據?”

“證據?我就是證據!”須賈臉色發青,尖聲叫嚷着。

范雎坦然自若:“如此說來,須賈無能,有辱國體,在下便是證據。”

“大膽小吏!”魏齊勃然拍案,“可惜老夫不信你!”

范雎毫無懼色,從容一笑道:“丞相若只信無能庸才,夫復何言?然丞相總該信得齊王,信得安平君田單。事有真僞,一查便知,何能罪人於無端之辭也?范雎告辭!”大袖一甩,轉身便走。

“回來!”魏齊一聲暴喝,驟然噝噝冷笑,“老夫縱然信得田法章與田單,也不屑去查問。處置如此一個小吏,何勞有據之辭?來,人各竹鞭一支,亂鞭笞之!”

立即有僕役擡進大捆竹鞭,放置大廳中央。權貴大臣們酒意正濃,一時大是興奮,紛紛搶步出來拿起竹鞭圍了過來。須賈更是猖狂,呼喝之間將范雎一腳踹倒在地,尖叫一聲“打!”四面竹鞭在一片“打!打死他也!”的笑叫中如疾風驟雨交相翻飛。鄭安平說,范雎的悽慘號叫聲當時教他一身雞皮疙瘩。大廳中紅袖翻飛口舌猙獰,與紅衣鮮血攪成了一片猩紅,汩汩鮮血流到他腳下的白玉磚上,浸成了一片血花……

竹鞭,原本是劈開之軟竹條,執手處打磨光滑,梢頭薄而柔韌。打到人身雖不如棍棒那般威猛,卻是入肉三分奇疼無比。以擊打器具論,棍棒(杖責)若是斬首,這鞭笞則彷彿凌遲,一時無死,卻教你受千刀萬剮之鑽心苦痛。

打得足足半個時辰,那個范雎早已經血糊糊無聲無息了。魏齊哈哈大笑道:“諸位,老夫今日這操鞭宴如何啊?”權貴們氣喘吁吁地一片笑叫:“大是痛快!”“活絡筋骨!匪夷所思!”須賈一聲高喝:“來人!將這個血東西拖出去,丟進茅廁!”魏齊拍案大笑:“死而入廁,小吏不亦樂乎!來,侍女樂女陪席,開懷痛飲也!”

在權貴們醉擁歌女的笑鬧喧嚷中,丞相府家老領着三個書吏,將一團血肉草蓆捲起,擡到了水池邊小樹林的茅廁裡。鄭安平悄悄跟了過去,便聽幾個入廁權貴與家老書吏們正在廁中笑成一片。“每人向這狂生撒一泡尿!如何?”“妙!尿呵!都尿啦!”“尿!”“對!尿啊!哪裡找如此樂子去!”“老夫之見,還是教幾個樂女來尿,小子死了也騷一回!”鬨然一陣大笑,茅廁中嘩啦啦瀰漫出刺人的臊臭……

鄭安平走進了大廳,徑直對魏齊一個跪拜:“百夫長鄭安平,求丞相一個小賞。”

“鄭安平?”魏齊醉眼矇矓,“你小子要本相何等賞賜?樂女麼?”

“小人不敢,小人只求丞相,將那具尿屍賞給小人。”

魏齊呵呵笑了:“你,你小子想飲尿?”

“小人養得一隻猛犬,最好生肉鮮血,小人求用屍體喂狗。”

魏齊拍案大笑:“狂生喂狗,妙!賞給你了,狗喂得肥了牽來我看。”

就這樣,在權貴們的大笑中,鄭安平堂而皇之地將尿屍扛走了。

王稽臉色鐵青,突然問:“范雎死了沒有?”

“自然是死了。”鄭安平一聲嘆息,“丞相府第二天來要屍體,在下只給了他等一堆碎肉骨頭,又將那隻猛犬獻給了丞相方纔了事。”

“天道昭昭,魏齊老匹夫不得善終也!”王稽咬牙切齒一聲深重的嘆息,良久方纔回過神來,“敢問這位兄弟,這張祿當真是范雎師兄?你卻如何結識得了?”鄭安平閃爍着狡黠的目光,神色卻很認真:“大人,在下不想再說故事了。范雎之事,是張祿請在下來說的,大人只說還要不要見張祿。他的事當有他說。”王稽點頭一笑:“你等倒是謹細,隨時都能扎口,只教老夫迷糊也。”鄭安平一拱手道:“素聞大人有識人之明,斷不至迷糊成交。”王稽笑道:“素昧平生,你知老夫識人?”鄭安平道:“張祿所說。在下自是不知。”王稽思忖道:“老夫敢問,張祿不是范雎,如何不自去秦國,卻要走老夫這條險道?”鄭安平目光又是一閃:“在下已經說過,張祿之事,有張祿自說。大人疑心,不見無妨。”王稽略一沉吟道:“也好,老夫見見這個張祿。明晚來此如何?”“不行。”鄭安平一擺手:“大人但見,仍是池畔老地方,初更時分。”王稽不禁呵呵笑了:“老夫連此人面目尚不得見,這是個甚買賣?”鄭安平瘦削的刀條臉一副正色:“生死交關,大人見諒。”王稽點頭一嘆:“是了,你是相府武士,私通外邦使節,死罪也。老夫依你,明晚初更。”“謝過大人。告辭。”鄭安平起身一躬,向王稽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出門,徑自拉開門走了出去,沒有絲毫的腳步聲。

次日清晨,快馬使者抵達,帶回了用過秦王大印的盟約並一封王書。秦王書簡只有兩行字——盟約可成,或逗留延遲,或換盟歸秦,君自定奪可也。王稽一看便明白,這是秦王給他方便行事的權力:若需在大梁逗留,可將盟約遲呈幾日,若秘事無望,自可立即返回咸陽。琢磨一陣,王稽終於有了主意,將王書盟約收藏妥當,在書房給魏齊草擬換盟書簡,諸般文案料理妥當,天色也漸漸黑了下來。

譙樓打響初鼓,驛館庭院安靜了下來。除了住有使節的幾座獨立庭院閃爍着點點燈火,偌大驛館都湮沒在初月的幽暗之中。當那隻獨木舟蕩着輕微的水聲漂過來時,王稽已經站在了岸邊一棵大樹下。獨木舟漂到岸邊一塊大石旁泊定,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站了起來:“特使若得狐疑,張祿願意作答。”王稽道:“先生無罪於國,無罪於人,何不公然遊學秦國?”黑色身影道:“以魏齊器量,張祿乃范雎師兄,如何放得我出關?自商鞅創下照身帖,魏國也是如法炮製,依照身帖查驗出關人等,特使如何不明?”王稽道:“如此說來,先生面目在魏國官府並非陌生?”“天意也!”黑色身影只是一嘆,不說話了。王稽心下頓時一個閃亮,道:“後日卯時,老夫離魏,如何得見先生?”黑色身影立即答道:“大梁西門外三亭崗,特使稍作歇息便了。”說罷一拱手說聲告辭,獨木舟倏忽盪開去了。

王稽在岸邊愣怔得片刻,回到了書房,與隨身跟進的精悍御史仔細計議得半個時辰,便分頭料理善後事宜了。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撲朔迷離諸多疑惑,見諸於求賢史話,更是匪夷所思——已經允諾帶人出關了,卻還不識此人面目,當真拍案驚奇也。然則事到如今,此險似乎值得一冒。畢竟,這個張祿是范雎連帶出來的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輕易捨棄未免可惜。促使王稽當即決意冒險者,是黑色身影說的照身帖之事。這幾日王稽已查得清楚,魏國官府吏員中沒有張祿這個人,大梁士子也從未有人聽說過張祿這個名字。若是剛剛出山的才士,一則不可能立即有照身帖,二則更不可能怕關隘比對范雎頭像認出。一個面目爲魏國官府所熟悉的張

祿,當真是張祿麼?再說,一路同行三五日,總能掂量得出此人分量,若是魚目混珠之徒,半道丟開他還不容易?

次日清晨卯時,王稽帶着國書盟約拜會了丞相府。魏齊立即陪他入宮,晉見了魏王。交換了用過兩國王印的盟約與國書,魏王又以邦交禮儀擺了午宴以示慶賀。宴罷出得王宮,已經是秋日斜陽了。依照魏齊鋪排:執掌邦交的上大夫須賈晚間拜會特使,代魏王賜送國禮;次日再禮送秦使出大梁,在郊亭爲王稽餞行。王稽原本打算換定盟約便離開驛館,住進秦國商社,以免吏員隨從漏出蛛絲馬跡。此刻欲當辭謝,又與邦交禮儀不合。魏國本來最講究邦交鋪排,強自辭謝豈非更見蹊蹺?思忖之間,王稽只有一臉笑意地依着禮節表示了謝意。

暮色時分,須賈在全副儀仗簇擁下帶着三車國禮進入驛館拜會,招搖得無以復加。王稽沒有興致與這個志得意滿的新貴周旋,沒有設宴禮遇,只是紮紮實實地回敬了須賈一車蜀錦了事。須賈原本是代王賜送國禮,自以爲秦使定然要設宴禮遇,想在酒宴間與強秦特使好生結交一番,來時便帶了一車上好大梁酒,一則以自家名義贈送王稽,二則省卻王稽備酒之勞。誰知王稽卻不設酒,心下大是沮喪,及至看到一車燦爛蜀錦,頓時喜笑顏開,滿面堆笑地說了一大堆景仰言辭,方纔顛顛兒去了。

須賈一走,王稽立即吩咐隨員將一應禮品裝車運往秦國商社。三更時分,隨行御史前來稟報:十二輛禮車已經全部重新裝過,中間有三輛空心車。王稽心下安定,召來幾名幹員計議了一番明日諸般細節,方纔囫圇一覺,醒來已是曙光初顯了。

太陽初升,大梁西門外十里的迎送郊亭已經擺好了酒宴。須賈正在亭外官道邊的上馬石上瞭望,見官道上三騎飛來,當先一名黑衣文吏滾鞍下馬一拱道:“在下奉秦國特使之命稟報上大夫:特使向丞相辭行,車駕稍緩,煩勞上大夫稍候片刻。”須賈連連擺手笑道:“不妨不妨。特使車駕禮車多,自當逍遙行進,等候何妨?”

此刻,旌旗招展的秦國特使車隊堪堪出得了大梁西門。大梁爲天下商旅淵藪,雖是清晨,官道上已經車馬行人紛紜交錯了。大梁官道天下有名,寬約十丈,兩邊胡楊參天,走得兩三裡總有一條小路下道通向樹林或小河,專一供行人車馬下道歇息打尖。第一個下道路口,便是三亭崗。三亭崗者,一片山林三座茅亭也。一條小河從山下流過,小小河谷清幽無比,原是大梁國人春日踏青的好去處,自然也是旅人歇腳的常點了。目下正當秋分,枯黃的草木隱沒在淡淡晨霧之中,三亭崗若隱若現。到得路口,特使車馬儀仗駛出中央正道,緩緩停在了道邊,三輛篷車轔轔下了小路。

片刻之後,三輛篷車又轔轔駛了回來,隱沒在一片旌旗遮掩的車隊之中。頭前一聲悠揚的號角,特使車駕儀仗又迤邐進入官道中央轔轔西去了。到得十里郊亭,特使車馬儀仗整肅停穩,只有特使王稽笑着走下了軺車。須賈遙遙拱手笑道:“特使大人,宴席甚豐,請隨員們也一併下馬,痛飲盤桓了。”王稽淡淡笑道:“上大夫雖則盛情,奈何秦法甚嚴,隨員不得中道離車下馬,老夫如何敢違背法度也?”須賈頓時尷尬:“這這,這是甚個法度?這百十人酒席,是在下私己心意,無關禮儀……”王稽向後一揮手笑道:“來人,賜上大夫黃金百鎰,以爲謝意。”須賈立時呵呵笑了:“這卻哪裡話來?須賈餞行,大人出金。”王稽一拱手道:“本使奉秦王急書,不能與上大夫盤桓了,告辭。”回身跨上軺車一跺腳,“兼程疾進!速回咸陽!”特使車馬風馳電掣般去了,須賈兀自舉着酒爵站在郊亭外喜滋滋愣怔着。

一日快馬,暮色時分王稽車隊已進了函谷關,宿在了關城內的官署驛館。王稽心下鬆快,吩咐一個精細吏員,將藏在空心車中的張祿隱秘地帶入驛館沐浴用飯;自己去吩咐一班隨員立即將車馬分成兩撥,十二輛禮車爲一撥交僕役人等在後緩行,其餘隨員與使節軺車爲一撥,五更雞鳴立即出發。安置妥當,王稽來找張祿說話,照料吏員卻說張祿沐浴用餐之後回篷車歇息去了,只留下了一句話:“到咸陽後再與特使敘談。”王稽思忖一番,也覺得函谷關驛館官商擁擠,要暢快說話確實也不是地方,便吩咐精悍御史親自帶領四名武士遠遠守護篷車,自己匆匆去官署辦理通關文書去了。

雄雞一唱,函谷關活了。號角悠揚長鳴,關門隆隆打開,裡外車馬在燈燭火把中流水般出入,一片繁忙興旺。王稽車馬隨從二十餘人,也隨着車流出了驛館。一上官道,王稽吩咐收起旌旗儀仗快馬行車。一氣走得三個時辰,將近正午時分,到了平舒城外。王稽正要下令停車路餐,卻見西面煙塵大起旌旗招搖,前行精悍御史快馬折回高聲道:“稟報大人,穰侯旗號。”

“車馬退讓道邊。”一聲令下,王稽下車站在道邊守候。

片刻之間,穰侯魏冄的車騎馬隊已經卷到面前。魏冄此次是到河內巡視,隨帶兩千鐵騎護衛,聲勢驚人。遙見道邊車馬,魏冄已經下令馬隊緩行,正遇王稽在道邊高聲大禮,也高聲笑道:“王稽啊,出使辛勞了!”王稽肅然拱手道:“謝過丞相勞使。秦魏修好盟約已成,魏國君臣心無疑慮。”魏冄敲着車廂點頭道:“好事也。關東還有甚變故?”王稽道:“稟報丞相:山東六國無變,大勢利於我邦。”魏冄哈哈大笑:“好!老夫放心也!”倏忽臉色一沉,“謁者王稽,有否帶回六國遊士了?此等人徒以言辭亂國,老夫厭煩。”王稽笑道:“稟報丞相:在下使命不在選士,何敢越俎代庖?”魏冄威嚴地瞥了王稽一眼:“謁者尚算明白了。好,老夫去河內了。”腳下一跺,馬隊簇擁着軺車隆隆遠去了。

突然,篷車中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特使大人,張祿請出車步行。”

“爲何?”王稽大是驚訝。

篷車聲音道:“穰侯才具智士,方纔已有疑心,只是其人見事稍緩,忘記搜索車輛,片刻後必然回搜。在下前行,山口等候。”王稽略一思忖道:“也好,便看先生料事如何?打開車篷。”嚴實的行裝篷布打開,一個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跳下車來,對着王稽一拱手,匆匆順着官道旁的小路去了。王稽第一次在陽光下看見這個神秘的張祿,雖則依然垂着面紗,那結實周正的步履卻仍然使王稽感到了一絲寬慰。

黑色身形堪堪隱沒在枯黃的山道秋草之中,王稽一行打尖完畢正要上道,東面飛來一隊鐵騎遙遙高喊:“謁者停車——”王稽一陣驚訝,又不禁笑了出來,從容下車站在了道邊。此時馬隊已到眼前,爲首千夫長高聲道:“奉穰侯之命:搜查車輛,以防不測!”

王稽拱手笑道:“將軍公務,何敢有他?”淡然坐在了道邊一方大石上捧着一個皮囊飲水去了。片刻之間,二十多名騎士已經將王稽座車與三輛行裝車裡外上下反覆搜過,千夫長一拱手說聲得罪,飛身上馬去了。

王稽這才放心西行,車馬走得一程,遙遙便見前方山口佇立着一個黑色身影。車馬到得近前,王稽一拱手道:“先生真智謀之士也!”黑衣人悠然笑語:“此等小事,何算智謀?”徑自跨上了王稽軺車後的篷車,“公自行車,我要睡了。”王稽笑道:“先生自睡無妨,秦國只有一個穰侯。”

(本章完)

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二 司馬錯講述的軍旅故事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三 初行出山禮 老荀子慷慨一歌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七 北上九原 突兀改變的大巡狩路線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五 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第六章 亂政亡趙_六 殺將亂政 巍然大國自戕自毀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七 血戰半勝秦 山東得回光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四 等而圍之 兵法破例大秦帝國第四部《陽謀春秋》第一章 鐵腕平亂_三 北阪痛殲牛頭兵諸子百家_計然家第五章 殘政如血_四 趙高野心昭彰 胡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結局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四 呂氏衆封建說再起 帝國朝野爭鳴天下治式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五 將計就計邯鄲策第七章 瓦釜雷鳴_五 啞巴武士做了貼身護衛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三 衛鞅出奇兵 老龍賈酣戰身死第九章 縱橫初局_六 聯軍幕府 春風得意第七章 流火迷離_六 冠禮之夜的兩代儲君第六章 櫟陽潮生_三 肝膽相照 衛鞅三說秦孝公大秦帝國第四部《陽謀春秋》第三章 安邑風雲_二 薦賢殺賢公叔痤憂憤而死大秦帝國第五部《鐵血文明》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三 隆冬時節的嬴政皇帝與李斯丞相第七章 瓦釜雷鳴_七 白氏老族長搬動了大靠山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四 孔門儒家第一次捲入了復辟暗潮經典大戰_邯鄲之戰第五章 冬戰河內_三 商旅孫吳密定策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七 秦孝公夢斷關河第六章 滔滔江漢_五 白起激楚燒夷陵第四章 風雲三才_二 傲岸兩布衣 論戰說邦交諸子百家_儒家楔子第一章 鐵腕平亂_四 咸陽老世族的最後時刻第八章 失才亡魏_二 輕兵襲北楚 機變平韓亂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二 椰林河谷蕩起了思鄉的秦風大秦帝國第六部上卷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三 英雄之心 恩怨難曲第五章 衛鞅入秦_二 衛鞅韜晦斡旋艱難脫身二 歷史實踐與歷史意識的最初分裂第七章 瓦釜雷鳴_一 左庶長開府震動朝野第三章 殺戮風暴_四 三公九卿盡零落 李斯想哭都沒有眼淚了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一 關西大力神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二 驚蟄大朝 嬴政皇帝向復辟暗潮宣戰第九章 霹靂手段_五 陰謀陽治 霹靂手段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二 魏惠王君臣雄心陡長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七 國殤悲風 嬴政皇帝爲南海軍定下秘密方略第二章 商旅大士_一 名士逢楚頭 慷慨說山東七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專制說之歷史分析第一章 鐵腕平亂_二 百騎揚威 震懾草原第一章 權相變異_三 殘詔斷句 李斯的勃勃雄心燃燒起來了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六 冰雪銘心終難卻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二 立嫡密書生髮出意想不到的事端第十章 合縱回光_二 化周有長策 大軍撼山東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二 司馬錯講述的軍旅故事第八章 風雨如晦_三 新王朝會波瀾迭起第五章 殘政如血_三 飽受蹂躪的李斯終於走完了晦暗的末路第五章 冬戰河內_五 冬戰河內 狂飆拔城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四 瀕臨危難 理亂除奸第六章 亂政亡趙_一 秦國朝野發力 謀定對趙新方略第五章 術治亡韓_五 韓非在雲陽國獄中靜悄悄走了六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法治狀況之歷史分析五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徭役賦稅之歷史分析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一 神秘天象逼出了楚宣王的妙策第九章 縱橫初局_二 怪誕說辭竟穩住了楚國第六章 櫟陽潮生_三 肝膽相照 衛鞅三說秦孝公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三 布衣有大義 凜說信陵君大秦帝國第五部下卷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五 祭舜又祭禹 帝國新政的大道宣示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六 申不害要和衛鞅較量變法諸子百家_道家諸子百家_計然家第五章 衛鞅入秦_五 秦孝公奇策試真才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七 惶惶大軍嗟何及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七章 帝國烽煙_三 軹道亭外的素車白馬第六章 子楚還國_六 長歌當哭兮 大義何殤第八章 幽燕雷霆_六 軍前謀國君臣心第五章 殘政如血_四 趙高野心昭彰 胡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結局《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一章 權相變異_五 李斯開始了別出心裁的才具施展《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八章 風雨如晦_二 咸陽大市爆發了驚心動魄的商戰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二 驚蟄大朝 嬴政皇帝向復辟暗潮宣戰第五章 術治亡韓_七 忠直族羣而術治亡國 天下異數哉第十章 偏安亡齊_六 戰國之世而能偏安忘戰 異數也大秦帝國第四部中卷第一章 無妄九鼎_一 奇兵破宜陽 千夫長嶄露頭角大秦帝國第六部上卷第五章 衛鞅入秦_一 神秘客棧的布衣少年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第十一章 郢都恩仇_六 壯心酷烈走偏鋒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四 大巡狩第一屯 嬴政皇帝召見鄭國密談第十章 偏安亡齊_五 鬆耶柏耶 住建共者客耶第四章 鏖兵中原_三 齊王夜入軍營 聯軍橫生波瀾第三章 安邑風雲_七 衛鞅龐涓 智計周旋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三 秦國朝野皆動 白起秘密入軍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七 欲一中國者 海納爲本第六章 風雲再起_二 奉陽君行詐蘇秦楔子
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二 司馬錯講述的軍旅故事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三 初行出山禮 老荀子慷慨一歌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七 北上九原 突兀改變的大巡狩路線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五 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第六章 亂政亡趙_六 殺將亂政 巍然大國自戕自毀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七 血戰半勝秦 山東得回光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四 等而圍之 兵法破例大秦帝國第四部《陽謀春秋》第一章 鐵腕平亂_三 北阪痛殲牛頭兵諸子百家_計然家第五章 殘政如血_四 趙高野心昭彰 胡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結局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四 呂氏衆封建說再起 帝國朝野爭鳴天下治式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五 將計就計邯鄲策第七章 瓦釜雷鳴_五 啞巴武士做了貼身護衛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三 衛鞅出奇兵 老龍賈酣戰身死第九章 縱橫初局_六 聯軍幕府 春風得意第七章 流火迷離_六 冠禮之夜的兩代儲君第六章 櫟陽潮生_三 肝膽相照 衛鞅三說秦孝公大秦帝國第四部《陽謀春秋》第三章 安邑風雲_二 薦賢殺賢公叔痤憂憤而死大秦帝國第五部《鐵血文明》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三 隆冬時節的嬴政皇帝與李斯丞相第七章 瓦釜雷鳴_七 白氏老族長搬動了大靠山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四 孔門儒家第一次捲入了復辟暗潮經典大戰_邯鄲之戰第五章 冬戰河內_三 商旅孫吳密定策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七 秦孝公夢斷關河第六章 滔滔江漢_五 白起激楚燒夷陵第四章 風雲三才_二 傲岸兩布衣 論戰說邦交諸子百家_儒家楔子第一章 鐵腕平亂_四 咸陽老世族的最後時刻第八章 失才亡魏_二 輕兵襲北楚 機變平韓亂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二 椰林河谷蕩起了思鄉的秦風大秦帝國第六部上卷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三 英雄之心 恩怨難曲第五章 衛鞅入秦_二 衛鞅韜晦斡旋艱難脫身二 歷史實踐與歷史意識的最初分裂第七章 瓦釜雷鳴_一 左庶長開府震動朝野第三章 殺戮風暴_四 三公九卿盡零落 李斯想哭都沒有眼淚了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一 關西大力神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二 驚蟄大朝 嬴政皇帝向復辟暗潮宣戰第九章 霹靂手段_五 陰謀陽治 霹靂手段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二 魏惠王君臣雄心陡長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七 國殤悲風 嬴政皇帝爲南海軍定下秘密方略第二章 商旅大士_一 名士逢楚頭 慷慨說山東七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專制說之歷史分析第一章 鐵腕平亂_二 百騎揚威 震懾草原第一章 權相變異_三 殘詔斷句 李斯的勃勃雄心燃燒起來了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六 冰雪銘心終難卻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二 立嫡密書生髮出意想不到的事端第十章 合縱回光_二 化周有長策 大軍撼山東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二 司馬錯講述的軍旅故事第八章 風雨如晦_三 新王朝會波瀾迭起第五章 殘政如血_三 飽受蹂躪的李斯終於走完了晦暗的末路第五章 冬戰河內_五 冬戰河內 狂飆拔城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四 瀕臨危難 理亂除奸第六章 亂政亡趙_一 秦國朝野發力 謀定對趙新方略第五章 術治亡韓_五 韓非在雲陽國獄中靜悄悄走了六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法治狀況之歷史分析五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徭役賦稅之歷史分析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一 神秘天象逼出了楚宣王的妙策第九章 縱橫初局_二 怪誕說辭竟穩住了楚國第六章 櫟陽潮生_三 肝膽相照 衛鞅三說秦孝公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三 布衣有大義 凜說信陵君大秦帝國第五部下卷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五 祭舜又祭禹 帝國新政的大道宣示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六 申不害要和衛鞅較量變法諸子百家_道家諸子百家_計然家第五章 衛鞅入秦_五 秦孝公奇策試真才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七 惶惶大軍嗟何及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七章 帝國烽煙_三 軹道亭外的素車白馬第六章 子楚還國_六 長歌當哭兮 大義何殤第八章 幽燕雷霆_六 軍前謀國君臣心第五章 殘政如血_四 趙高野心昭彰 胡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結局《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一章 權相變異_五 李斯開始了別出心裁的才具施展《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八章 風雨如晦_二 咸陽大市爆發了驚心動魄的商戰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二 驚蟄大朝 嬴政皇帝向復辟暗潮宣戰第五章 術治亡韓_七 忠直族羣而術治亡國 天下異數哉第十章 偏安亡齊_六 戰國之世而能偏安忘戰 異數也大秦帝國第四部中卷第一章 無妄九鼎_一 奇兵破宜陽 千夫長嶄露頭角大秦帝國第六部上卷第五章 衛鞅入秦_一 神秘客棧的布衣少年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第十一章 郢都恩仇_六 壯心酷烈走偏鋒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四 大巡狩第一屯 嬴政皇帝召見鄭國密談第十章 偏安亡齊_五 鬆耶柏耶 住建共者客耶第四章 鏖兵中原_三 齊王夜入軍營 聯軍橫生波瀾第三章 安邑風雲_七 衛鞅龐涓 智計周旋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三 秦國朝野皆動 白起秘密入軍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七 欲一中國者 海納爲本第六章 風雲再起_二 奉陽君行詐蘇秦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