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王,你是不是瘋了?”蘇婉蓉幾次嘗試着掰開弘晝的手未果,惱恨的只好用長長的護甲去抓他的手背。“我有什麼必要下毒啊,莫桑的命最多也只能捱到生產之日。明知道她必死無疑,難道我還要冒險多此一舉麼?”
雖然手背被劃出了幾道血痕,可弘晝依然沒有預備鬆開手。“當我不知道麼,你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莫桑。你覬覦皇后的寶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旁人都看不出你的心思麼?”
反正和親王也不準備放手,蘇婉蓉泄了氣停止了抵抗:“和親王要扭斷臣妾的脖子便快些吧。即便今天不死,也要時常被你脅迫鉗制,去做一些我根本不願去做的事。甚至就連永璋也要跟着遭殃,倒不如一了百了,想來王爺也不至於兇殘到連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言罷,蘇婉蓉閉上了眼睛,她覺得很累,很疲倦,徹徹底底的厭倦了這後宮裡的一切。
弘晝依然沒有因爲的話而放手,只是保持着方纔的力度,看着純妃的臉頰漲紫起來,才緩緩的嘆了一聲。“本王在宮裡有無數的眼線,只消隨意一封飛鴿傳書,便能輕而易舉的知曉宮裡的風吹草動。尤其是純妃你這鐘粹宮,一草一木是枯是榮,本王瞭如指掌,你別想有半點不軌的圖謀。”
“哼!憑什麼?”蘇婉蓉冷笑一聲:“我又不是你的傀儡,豁出去這性命不要便是了。你能耐我何?”
這倒是逗樂了弘晝,他揚了揚眉頭,邪佞而笑:“問的好。本王還真不知道如何答你。可若非你心中有鬼,又怎麼會好端端的去聽皇后的窗根兒。既然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就得乖乖的替本王賣命,你是不怕死,可是永璋呢?”
“你敢……”蘇婉蓉急紅了眼,怒吼着撲向了和親王:“倘若永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便和你同歸於盡。”
弘晝沒料到純妃有這麼大的力氣,身子一歪整個人就被她壓倒在地。
蘇婉蓉猛的從頭上拔下一支金簪子,哐啷一聲扔在弘晝手邊:“要麼,和親王就刺死我,要麼,你便相信我今晚所言。莫桑毒斃根本與我無關!倘若你敢打永璋的主意,那我便用這簪子刺進你的胸口。”
“發什麼瘋。”弘晝一把推開純妃:“哼,皇上的眼光還真不錯,竟然連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子都晉了妃位。”冷笑了一聲,弘晝一個飛身躍出窗外。
恨得蘇婉蓉淚流滿面,實際上她是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處處謀算,可到頭來總是功虧一簣。究竟那毒是誰下的?
雪瀾一直在門外聽着動靜,直到內寢之中唯有純妃嚶嚶的啜泣,她才奓着膽子走了進來。“娘娘,您沒事兒吧?奴婢扶您起來。”
蘇婉蓉看見雪瀾一臉的惶惑,連忙叮囑道:“今晚的事兒不許對任何人說起。”
“是,娘娘,奴婢不敢對嘴。”雪瀾低低道:“方纔有話傳來,說今日暢音閣斃命的女官,是中毒而死的。”
“這還用說麼!”蘇婉蓉輕嗤一聲:“否則她這最後的日子,還不得好好的享受一番。定然是有人容不下她了,纔想着連她的孩子一併剷除。中毒是嘴快也最穩妥的法子!”
“不是的娘娘,雪瀾聽說,那毒是慢性的毒藥,說是已經吃了月餘,這會兒纔要了性命。並非今兒在暢音閣忽然吞下的。”
眸光一緊,蘇婉蓉當即覺得渾身發冷:“你是說,莫桑進宮之後便馬上有人對她下毒了。且足足有月餘之久,都不曾讓皇上察覺?天啊,她與皇上幾乎朝夕相伴,甚至日日對食,近在咫尺之間,卻能不傷害皇上分毫……”
除了太后,還有誰能有如此凌厲的手段。
雪瀾重重的點了點頭,面泛冷光:“奴婢還聽說,皇上疑心是皇后娘娘所爲。”
“皇上太擡舉皇后娘娘了。”蘇婉蓉很是輕蔑一笑:“和親王也是。她們以爲皇后蕙質蘭心,手段更是花樣百出。卻忘了,皇后受家族制約,從來不敢做違背聖意之事。否則,當年的富察尋雁,何以能平安的誕下皇長子呢。”
蘇婉蓉撫了撫歪倒一側的髮髻,又抹了抹依舊疼痛不堪的脖頸,無可奈何的嘆道:“眼看着皇后要失勢一陣子了,偏是和親王將本宮盯的如此之緊,不能輕舉妄動。”
“娘娘,來日方纔,咱們只要有三阿哥在,便什麼都不怕了。”雪瀾明白蘇婉蓉的憂心,垂下眼瞼道:“何況,慧貴妃與嫺妃早晚都要冒出頭來的。皇后怕是隻能瞻前顧後,手忙腳亂了呢。”
點了點頭,蘇婉蓉試圖讓自己平下心來:“本宮只是不知道,這樣百般的討好太后,究竟是對是錯。表面看起來,本宮不過是爲虎作倀,可實際上,這是與虎謀皮啊。誰敢保證有朝一日,太后不會用同樣的法子來對付本宮呢?”
太后本來已經睡下了,可聽着雅福“呼”一聲吹熄了內寢的宮燈,又緩緩的坐了起來。
“是奴婢吵醒您了,太后恕罪。”雅福正預備退出去,卻見赭色的帷帳被掀開了一角,連忙走上近前去。順手將一端的帷帳繫好在牀邊:“太后可是有什麼吩咐?”
“你知道哀家做事不喜歡有錯漏。不出手也就罷了,一旦出手便要紮紮實實的做好。”太后虛着鳳目,看了看一團漆黑的內寢,嗅着淡淡的檀香,心靜如水。
雅福忙躬着身子道:“奴婢明白。方纔奴婢已經讓人將暢音閣潑灑的百合薏米粥清理乾淨了,必然不會有人從中發現銀芋粉的痕跡。而養心殿那便,給年氏準備的那些東西,在暢音閣好戲上演之前,也盡數的更換掉,絕無疏漏。”
“很好。”太后總算是滿意的笑了:“打從那一日年氏來過哀家的慈寧宮,哀家便讓高翔偷偷更換了她所用的器皿,小到一雙筷子,一個湯勺,大到一個茶杯,一隻玉碗,都是沾滿了毒。就連她日日就寢枕着的軟枕,也藏着使她致命的粉末。
哀家知道,這些細碎事兒說起來簡單,可要做起來着實不那麼容易。也虧得高翔盡心,竟然沒有一絲紕漏。”
“高翔總歸是盡心爲太后辦事兒的。”雅福轉過身,想要重新點上宮燈。
“不必了,由着它熄滅就好。”太后輕描淡寫道:“哀家看人,從來不用眼睛。”
雅福一怔,眸子裡閃過疑惑之色,隨即卻道:“一切盡在太后的心裡。旁人有怎麼算計得到。就拿那銀芋粉來說吧,本身根本沒有毒性,即便是讓試毒的奴才以銀勺攪拌,一遍一遍的查驗,也終究沒有什麼不妥。可它卻能迅速激發年氏體內潛藏的毒素,讓她斃命當場。
先前奴婢又佯裝在指甲裡藏了劇毒,皇后瞧見了,必然要神色慌張的。當然這些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若不是太后一早給皇后設定了三日之期,也不會逼得皇后這麼心急着,想要安排年氏出宮。”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雅福終是朝太后端然一福:“說到底,還是那句話,一切都在太后的心中。”
太后面若霜色,冰冷之中透着一絲憔悴:“說到底,年氏懷的也是哀家的孫兒。就這麼送走了個無辜的孩子,哀家心裡到底不是滋味。”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年氏不配爲皇家誕育子嗣。”雅福卻不以爲意:“能生下來,纔是孫兒,生不下來,不過是一灘孽水罷了。”
臉上浮現了笑意,太后這才覺得心情順暢了許多:“還是雅福你最知道哀家的心思。現下不是很好麼,皇上與哀家親厚起來,而皇后也遭了誤會。這後宮從來都攥在哀家的掌心,誰討哀家的歡欣,哀家就捧了誰上位,就是這麼簡單。”
雅福不敢顯露悽然之色,只慢慢的笑了出來。“敢問太后一句,慧貴妃高氏與純妃蘇氏,究竟誰更入得太后的鳳目?”
倚着福壽康寧的軟墊,太后神色不愉,好半晌才道:“一個只曉得笑面迎人、綿裡藏針,一個又野心勃勃、垂涎後位。哀家不喜歡不聰明的,更不喜歡太聰明的,倒是相較之下,那嫺妃就顯得勢單力薄得多了。”
“嫺妃?”雅福有些愕然,畢竟從嫺妃入宮以來,屢屢受創,似乎根本就是個不討好的角色。“太后怎麼偏是看上了這個嫺妃呢?奴婢倒是覺得她太過執拗,雖有些小聰明,可秉性難改。早晚是要得罪了皇上的。何況她……也是烏喇那拉氏的女兒。”
“那有怎麼樣?先皇后是烏喇那拉氏的女兒,不一樣早早就沒了麼。”太后冷哼一聲,似乎多有不滿:“嫺妃是不夠圓滑,屢次衝撞天威,可皇上何曾有半點較真兒呢。還不是由着她縱着她。哀家看上的,正是她這一份由着自己的恣意。
且或許只有她,纔是皇上真正在意的人。雅福啊,哀家跟你打這個賭,若是你輸了,可要陪哀家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