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御醫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怎麼會好端端的出現這麼大的紕漏。【金沛姿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陳青青與婉貴人作祟,必有後招。於是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這麼着,你去太醫院一趟,請曹御醫到長春宮,本宮先去皇后娘娘那兒請安。人聚齊了,想必話也能說得清楚一些。曹御醫不過是御醫而已,她們若有心思,一定不會是衝着御醫去的。”
“是,娘娘,敏瀾明白。”腳步輕靈,敏瀾緊忙就按照吩咐往太醫院去了。
金沛姿領着薈瀾火急火燎的往長春宮去,才落了肩輿,人還未下來,就瞧見前來請安的妃嬪都匆匆退了出來,個個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怪異。“令嬪妹妹。”
魏雅婷正好走出來,一眼就瞧見嘉妃來了:“嘉妃娘娘萬福。”客套的行了禮,她自然會意的走上前:“姐姐今兒來的略晚了些,沒瞧見方纔那一出。”
“哦?”金沛姿心裡有些害怕:“莫不是與曹御醫有關?”
連連搖頭,魏雅婷也是不解:“爲了什麼,臣妾倒是不知情,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姐姐若有功夫,不妨叫上舒嬪姐姐,去臣妾宮裡坐坐。”
“也好。”答應之餘,金沛姿又覺得不妥:“可敏瀾已經去請曹御醫過來了,這不是要走岔了麼?”
“曹御醫這會兒不在宮裡。”綺珊正好走過來,聽見嘉妃的話,如實道:“早已御藥房的奴才送坐胎藥過來的時候,說曹御醫告假了,想必這會兒一定不在宮裡。”
“好吧,那咱們這就去。”金沛姿愁眉不展,總覺得心口堵得慌,極爲不舒坦。像是紫禁城的空氣都稀薄了好些,窒悶的叫人怎麼着都不舒服。
蘭昕面無表情的伏跪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這番話,可一個字兒一個字兒都是從皇上的嘴裡說出來的。容不得她不相信。
內寢之中,鴉雀無聲。想必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迴音。尤其這一日,殿上的大甕裡,還添置了好些冰塊。隔不了一會兒的功夫,就能聽見冰碎裂的聲音,心也跟着裂了。
弘曆走進來的時候,滿面憤怒,想也不想就趕走了前來請安的宮嬪。蘭心知道,若不是動了大怒,他不至於如此。然而一開口,他就指責自己期滿誆騙,真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呢。
“皇后怎麼不說話了?”弘曆鐵青着臉子,語聲壓的很低很低。“你不是最清楚這些事情的人麼?當年芷瀾離宮,不是你一心安排的麼?這下子可真是極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送出了皇宮直接又讓人接回了傅恆府邸。還存心把朕當傻子哄麼?”
強忍着委屈,蘭昕壓制住自己的惶恐,僅僅以愕然填滿雙瞳:“臣妾並不知道此事,也不相信傅恆會糊塗到做出這樣的事情。臣妾很想問皇上一句,這麼多年的相處,您也是看着傅恆一點一點長大的,難道連您也不相信他的爲人麼?臣妾還想再斗膽問皇上一句,製造這樣訛傳,在背後捅刀子的人究竟是誰,爲何他能知道如此隱秘的這些事情,現在揭曉,又存了什麼居心?”
弘曆很想從蘭昕的眼裡看出一絲鬆動,但是很可惜,他看見的只有決絕,沒有其餘。“皇后可別忘了,你是答應過朕的,坦白以待。朕現在……好,就當朕現在不是天子,僅僅是你的夫君,對朕你還有什麼必要隱瞞?”
“臣妾無論是對皇上還是對夫君都沒有半點隱瞞。”蘭昕沉痛不已。“皇上若是不相信臣妾的話,儘可以傳召告密之人前來對峙,他手裡若是有半點證據,臣妾任憑皇上處置,絕無二話。”
“蘭昕。”弘曆已是勃然大怒:“朕不是想聽你說這些狡辯的話,朕要聽的,是實話。”這麼多年來,弘曆一直覺得,他身邊最不會算計的女人就是皇后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會算計的女人,竟然一算計就算計了自己十多年甚至更久。“你爲什麼就不能對朕說一句真心話?芷瀾的臉是你毀了的吧?你讓傅恆給她夫人的名分,究竟是爲了什麼?
可別告訴朕,你僅僅是因爲可憐她?當初,一盞毒酒,你送她出宮,留下這條活口,難道是別有用心?朕究竟還有什麼地方對你不夠坦誠,你囚禁一個被朕厭棄的女子,到底用意何在?還是,你想告訴朕,傅恆對芷瀾是真心的?你願意成全她們?”
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沒有變,蘭昕是竭力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皇上,芷瀾不過是暖牀婢,是太后安插在您身邊的暗哨,是被您厭棄,又被臣妾賜死的罪婢。她身上能知道什麼關於皇上驚天的秘密,她又能幫襯臣妾什麼?
這些年來,臣妾是用真心在對待皇上。皇上不是看不出來,更不是感覺不到。難道皇上情願相信外人的話,也不願意相信與您朝夕相對的臣妾麼?”
揉了揉眉心,弘曆沒有重重的拍打桌案。他僅僅是將自己拇指上帶着的羊脂白玉扳指取了下來,揉捏在指尖。
“方纔,皇上說臣妾毀了芷瀾的容貌,這根本是莫須有的事情。臣妾不敢說自己心地善良,但對於一個罪婢來說,臣妾也沒有必要下此毒手。皇上您可曾想過,倘若是因爲芷瀾的容貌被毀了,才讓傅恆認不出她的身份,矇混進府,後又故意有人前來披露此事,那麼這一份用心是衝着什麼而來呢?”蘭昕有些凝噎,卻儘量放慢自己的語速,希望皇上多少能聽進去一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弘曆站起身子,已經相當的不耐煩。“朕現會傳召傅恆入宮,詳細詢問此事。”
“皇上……”對於蘭心來說,傅恆比自己的命更要緊。“傅恆他不會對皇上有異心的,臣妾可以拿性命保證……”
“異心或許沒有,忠心也未必盡然。”言罷,弘曆決絕拂袖,留下伏跪在地上的皇后揚長而去。
直到聽不見腳步聲,蘭昕的淚水才緩緩從眼底流出來,終究還是相負,卻不知是誰辜負了誰。擡起頭,那一枚羊脂白玉的扳指竟然留在了案几上。自從她將此物贈予皇上,便是一日也不曾離開他的拇指。卻原來無所謂喜歡不喜歡,習慣不喜歡,說取下來,摘了也就不要了。
“索瀾,讓薛貴寧去打聽清楚,究竟誰覲見過皇上,誰又遞了什麼摺子上去。本宮一定不能讓傅恆含冤。”蘭昕從前並不過問朝政上的事情,即便是永璉活着的時候,有人刻意拉攏,她也是規規矩矩的走自己本分該走的路。
卻不想事情發生的這樣突然,忽然就有人捅了這麼大的馬蜂窩。“本宮不能讓春和有事。”
“奴婢明白,只是皇后娘娘……”索瀾到現在還在發抖,僅僅是因爲皇上來的時候與走的時候,那樣駭人的表情,如同長劍深入自心,怎麼都拔不出來。“方纔皇上走的時候,奴婢聽他吩咐李公公,說……”
“說什麼?”蘭昕已經很不好了,也不差這一句。“你直說就是。”
“說鎖閉長春宮的宮門,要皇后娘娘安心靜養,不必理會宮裡其餘的瑣碎事。”索瀾咬住了脣瓣,這長春宮現在,怕是連一隻蚊子都難飛出去了,更別說能打探消息。
長長的嘆息一聲,蘭昕已經傷無可傷了。每每,他總是這樣涼薄之極,然後又回頭,勸自己原諒,哄自己寬心,彷彿一切都能一筆帶過,來去不留痕跡。她徘徊過,卻步過,無助過,更遲疑過。心傷透了,反而坦然了許多。
“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六阿哥與七阿哥哪裡都好好照顧着。”蘭昕抹了一把眼淚,才發現原來眼裡的淚真的不多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無論是困在長春宮還是紫禁城,其實沒有差別。皇上他……會想明白的。”
金沛姿聽了令嬪與舒嬪的描述,知道皇上是動了大怒,心裡覺得很不可思議。三個人說了不一會兒的話,就開始發呆,房間裡死氣沉沉的,硬是沒有半點兒聲音。但即便如此,誰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彷彿愁緒凝結在一起,心也更近了一些。
“不好了……”夏瀾匆匆忙忙的走進來,一開口才發覺自己驚擾了三位娘娘。“奴婢冒失了。”
魏雅婷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快說,何事?”
“皇上下旨,鎖閉了長春宮的宮門。說皇后娘娘需要靜養,不理會後宮瑣碎事兒。另外,還讓人傳了富察大人入宮,像是十萬火急的樣子。”夏瀾一口氣說完,臉上的紅潮又騰起:“奴婢四下裡問過前來傳旨的小公公,根本就沒有御醫去請過脈,也根本就沒有人傳召御醫入長春宮爲皇后娘娘請脈。”
金沛姿身子一軟,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綺珊登時嚇得跳起來,連忙上前去扶:“可是覺得哪裡不舒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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