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清清淡的目光掃着眼前的侍女,見她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再無掩飾。紫菱擡頭,脣角輕輕蕩起,哪裡還有平常的怯懦小心,她看蘇晚清彷彿在看一個可憐之人。
“小姐何時變得這麼聰慧了?”紫菱話語中頗有讚賞的意味,只是她記憶中那個蘇晚清分明是個沒有頭腦只一心想得到榮華富貴的無知閨秀,而眼前的人卻與以往不同。
莫非是她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心思,誤讓所有人都認爲她無知?
蘇晚清呵呵一笑,旋身在桌前坐下,素手端起茶壺姿態灑然的倒着茶水,她看也沒看紫菱但語氣裡卻帶着一絲不屑和譏諷。
“軒王府戒備森嚴,若沒有王府之人做內應,就憑莫炎功夫再好也不一定能進的來。而你熟悉王府的守衛,因爲我得寵的關係,你若是想弄個人進來也是輕而易舉。”
蘇晚清也曾懷疑過,爲何莫炎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出沒軒王府還如此的囂張的與她歡愛,全然不顧及會被人發現。
後來她終於想明白了,如果沒有人幫他,他怎麼可能這麼毫無顧忌膽大妄爲。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紫菱藉着她軒王府側妃的身份謀劃這一切不無可能。
“我一直以爲小姐胸無見識,原來是我錯了。看來小姐一直以來都在裝傻充楞,紫菱佩服。”紫菱抿着脣,眸光輕輕的落在蘇晚清的身上。
蘇晚清側眸,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你確定,你是叫紫菱嗎?我那個叫紫菱的貼心忠僕早已經被你們殺了,不是嗎?”
紫菱眼皮輕擡,蘇晚清竟然連這個也猜的出來,果然她的心思一直藏得很深。
“小姐,果然厲害。”紫菱說着眸光微亮,她易容成紫菱成潛伏在蘇晚清的身邊做內應,將王府裡有關白妙香的消息傳遞出去,然後接應莫炎來脅迫蘇晚清。
她自以爲這一切都很完美,但沒想到蘇晚清竟然都有所察覺。
蘇晚清放下了杯子,看着紫菱那微微露出的殺氣言道:“我既然拆穿你,那就說明我們之間將再無隱瞞,你也不必在假裝成紫菱對我阿諛奉承。我們都是逍遙宮的人,都是爲主上辦事,既然主上能幫我得到榮華富貴我自然樂意。”
紫菱沒有懷疑蘇晚清,她跟在蘇晚清身邊時日雖然不久,但她也看得出蘇晚清心中那壓抑的恨意和抱負。
主上選她,那是因爲她和主上的利益不衝突。
“我自然相信小姐,方纔小姐說知道了王爺的計劃,是什麼?”紫菱問道。
蘇晚清臉上一抹嫉恨之色閃過,語氣也有些憤恨道:“王爺明日要與白妙香一起去西郊騎馬,只有他們兩個人。主上若是動手,那就是最好的時機。我不想讓白妙香在回到王爺身邊。”
紫菱看着蘇晚清那充滿恨意的目光,脣角輕輕一勾微微頷首道:“我知道了,這一次小姐你的心願一定能達成的。”
她說着微微欠身,轉身走了出去。蘇晚清擡頭看着紫菱離去的背影,脣角一抹譏諷的笑暗自在心中腹誹:逍遙宮的人,也不過如此。
奉陽城行宮內,言輕寒收到連城逸傳來的書信,只微微挑了挑眉,沒有太多的變化。
他將書信擱在一旁的茶几上,端起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氤氳霧氣裡好似浮
現着一個倩麗的身影,揮之不去。
葉離匆匆走了進來,單膝跪地問道:“相爺,你找我?”
言輕寒回神,茶氣徐徐散去,他透過那薄薄的茶霧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依舊清冷如霜的聲音道:“整頓人馬,隨時候命。明日隨本相一起剷除逍遙宮。”
葉離微微一愣,卻是沒有多問,只渾厚的聲音應了句:“是。”
言輕寒揮手,示意葉離下去準備,他依靠在沉木椅上漫不經心的喝着茶,那一雙精銳幽光的眸子底藏着細細的波瀾不易讓人察覺。
雅居內,連城逸和公子潯從蘇晚清那裡回來後便回到書房開始議事,直到天色暗下,沐風朔影等人才離去,書房裡只留公子潯在。
雖然將一切事情都佈置妥當,但公子潯還是發現連城逸臉色並不好,像是擔憂憂慮,他走過去,輕拍了拍他的肩問道:“可是擔心妙兒?”
連城逸輕嘲一笑,望着窗外那濃重的月色眼前好似浮現着她的身影一般:“她懷着萬分開心的心情讓我帶着她去騎馬,可是我卻利用她來引逍遙宮出現。如果,換做是以前的妙兒,她知道了之後會如何待我?”
公子潯輕蹙了蹙眉頭,安慰着他:“王爺也是爲了妙兒的性命纔會如此,潯相信即便是妙兒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王爺的。”
“本王到寧願他怪罪我。明日之事,兇險萬分,潯,若明日有什麼意外,你一定要保護好妙兒。若本王有什麼不測,你帶她走,想盡所有的辦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知道嗎?”
連城逸神色鄭重,他這般囑託,不是他沒有信心,而是爲了以防萬一。逍遙宮行事詭詐,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他只能將白妙香託付給公子潯。
公子潯眉頭緊擰起,臉色慍怒輕斥着他:“你堂堂軒王爺一向叱吒風雲,翻雲覆雨,如今怎麼變得如此婆婆媽媽?都說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像你這樣的妖孽是死不了的。”
連城逸脣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他擡頭看着看了看公子潯,恍惚中好像想起了和白妙香在一起的日子。
“本王到希望自己真是一隻妖孽,這樣…誰也逃不出本王的手心。”他將手掌一點點的合上,眸光變得堅定凌厲了許多。
公子潯不在多言,明日還要一場硬仗要打,他知道連城逸心中有擔憂也有顧忌,但是更多的是迷茫和糾結。
就像一團解不開的結,只有平心靜氣才能梳理出出路。
門外傳來微弱的響聲,驚了房中談話的兩個人。
“誰在外面?”連城逸的聲音有些清寒,甚至帶着一絲殺氣溢出。
公子潯正欲去開門,卻見房門自己打開了,白妙香一襲素白色的衣裙仿若那月宮中的嫦娥,滿室月光隨着她傾瀉進來。
兩人看見她俱是大驚,連城逸匆忙站了起來,幾步走到他面前問道:“妙兒,你怎麼來了?”
白妙香咬了咬脣,突然抱着連城逸的腰撲到他的懷中,那垂下的羽睫下面斂着層層的迷霧:“夫君,我都知道了,我都聽見了。”
連城逸的心咯噔一下,用力的摟着她。公子潯不在打擾他們二人,只悄悄的退了出去,並將房門帶上。
“妙兒,對不起,爲夫必須要這麼做。”連城逸用她以身犯險,這本來就讓連城逸覺得愧疚,
可是若不這麼做,白妙香的生命就有威脅。
即使知道是賭局,他也不得不賭上一局。
白妙香窩在他的懷中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我,我明白。夫君,你不必自責,我不會怪你。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不要離開妙兒。”
連城逸的心鈍疼,他手中的力道緊了幾分,俯身輕輕吻着她的發頂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潯不是說了嗎,本王是個妖孽,死不了的,你也是,你是迷惑我的妖精,所以我們是天生一對。”
白妙香噗嗤一笑,那本來還陰雨密佈的天立即變了,她伸手摟着連城逸的脖頸,如星的眼眸清澈光亮看着他俊朗的容顏,心中滿滿是都是歡喜。
“夫君,你剷除了逍遙宮,是不是就能拿到解藥讓妙兒恢復記憶了?”白妙香問道。
連城逸的心一沉,點了點頭。
白妙香又問道:“如果我的性命沒有受到威脅,那你會怎麼選擇?我恢復記憶,還是讓我就這樣喜歡着你?”
連城逸眸光微微閃爍,他粗糲的手指輕撫着她的眉眼深情的說道:“爲夫會讓你恢復記憶,因爲那纔是最真實的你。爲夫要的是,最真實的你也會愛上我,就像我們此刻一樣。”
白妙香心中有些複雜,那些被她丟棄的記憶究竟是什麼,她能看出連城逸眼中的害怕和擔憂,那些過往凡塵之中,那個所謂真實的白妙香究竟是什麼樣的。
那麼現在的她呢?是一個幻影?一個泡沫?一個夢嗎?
“會的,一定會的。只要你夫君你愛着我,那麼我就一定會愛着你。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諾,一輩子都不變,好不好?”白妙香覺得自己就好似是中了他的毒,這種感覺分外的奇妙。
她依賴着他,迷戀着他,這感覺入骨的深刻。白妙香想,即便自己以前對他有太多的恨和埋怨,也會被這樣刻骨的愛所掩埋。
“好。”連城逸清潤且堅定的一個字在空中慢慢散開。
只是,白妙香從未想過,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過往的一切竟會像一場夢樣,夢醒無蹤,甚至消失的一乾二淨。
只留那一人,守着虛無的縹緲的幻境苦苦掙扎折磨。
夜色深了些許,奉陽城內那唯一還燈火透明、絲竹音繞耳的追月樓裡,夜中的繁華才只是開始。
妙園裡,蘇穆陽站在那層層臺階上仰望着漫天的星辰,這麼多年來他心中的執念只有一個,那就是白妙香。
這執念,就像天生的繁星,由最初的一顆慢慢的變成千萬顆將漆黑的夜照亮,將他的心點燃。
所有的愛恨恩仇都會在明日有個了斷,成敗在此一舉!
凌江和莫炎雙雙趕來,朝着他執手一緝等候吩咐。臺階上那人長身玉立、翩翩朗逸,有着如此絕世之才偏偏不謀江山只要美人,這癡情只怕世間再無幾人能懂。
“都準備好了嗎?”蘇穆陽啓脣,清潤微寒的一聲詢問。
兩人雙雙頷首,莫炎擡頭眸中帶着一抹不明的疑惑問道:“主子,你分明知道明日可能就是個陷阱,爲何還要去?”
蘇穆陽眸光溫潤,脣角輕揚的笑道:“你以爲連城逸真會將妙兒交給我嗎?他再愛她,也不會有我愛她。明日,若成便是我之幸,若敗我之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