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潯追上白妙香,兩人並肩走在繁花盛開的青石小路上,陣陣香風繞鼻而過,好生愜意,只是兩人都默默不語也無心欣賞這美妙的風景。
公子潯側頭看着白妙香清淡如風的表情,心中不禁輕嘆,一雙如墨的深潭底下撩過層層波瀾,聲線溫涼卻又帶着一抹惋惜:“方纔,你爲何不反駁他?”
在書房門前,他是故意提及白妙香所挽的髮髻,如此當着蘇晚清的面可以好好的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他知道憑着白妙香的聰慧,只需一句話就可以將連城逸的臉面拉下,也可以讓蘇晚清與連城逸之間心生芥蒂,但這麼好的機會,白妙香竟這樣錯過。
白妙香素手輕輕攏了攏袖口,上好的碧雲錦緞雖然比不上連城逸送蘇晚清的沉水錦,但也不俗。
她垂眸,眼底一片清寂,如秋日的明月皓月萬里,卻有些孤冷,半響後那沉寂的眸子深處漾開一抹春風笑意,她擡頭看着公子潯:“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你當真以爲我會這麼輕易放過蘇晚清?”
她笑着反問,脣角的弧度洋溢起,如明媚陽光,光彩照人。
“連城逸說我喜歡揣度人心,其實人心難測,又豈是那麼隨便就能猜透的?不過,蘇晚清的心我卻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方纔那番話我雖然未挑明,但憑着她的那小心思,你以爲她不會心生疑惑?”
蘇晚清心中想要什麼,白妙香一清二楚。而她想看到的結果,就是讓蘇晚清自己先亂了陣腳。
公子潯眸光驟然一亮,俊朗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春風一般的笑容來:“你原來打的這個主意。我如今總算是明白了,真相要自己發現,如果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那便沒了意思。”
他脣角勾起,讚許的目光看着白妙香。如果方纔將一切都挑明瞭,蘇晚清也不過是發發脾氣,連城逸只稍稍哄一下便過去了。但是如果蘇晚清知道了連城逸是在故意隱瞞她,那麼後果就不一樣。
白妙香要的便是—離心。
“是啊。真相要自己發現,秘密要自己說出,這樣才能將人傷的體無完膚。”白妙香清幽的眸光動了動,她既然繼承了白妙香的一切,那麼就一定會給她一個交待。
“若王爺知道了真相,屆時你…能原諒他嗎?”公子潯話語微頓,有些期許的盯着白妙香。
連城逸雖然被人迷惑,但也是因爲他心中對當年的救命恩人執念太深。他是個非常重情的人,否則就不會將他視爲知己,如此的信任。
所以他對蘇晚清也是如此,他認定了蘇晚清是救命恩人,且深信不疑,便不會去查證。
正如他明知他的身份來歷不一般卻從未遣人去查過一樣。
白妙香錯開他審問的目光,卻在心中不停的問着自己,她會原諒連城逸嗎?她神色稍稍一黯,轉過身後,幽靜的聲音裡透着莫名的情緒:“我也不知道。好了,不說他了,我找你來是有關影月的事情,去那邊說吧。”
白妙香避開這個話題,率先朝着花園中的一處涼亭走去。公子潯頓了頓,輕輕的搖了搖頭,無奈的嘆息聲散在風中,看來連城逸只能自求多福了,只希望他能早日看清自己的內心,以免悔不當初。
涼亭上,早已經有侍女擺上了茶點。白妙香在石凳前坐下,伸手端起茶壺斟了兩杯茶,幽幽的茶香徐徐飄來,環繞在兩人之間。
公子潯端過白妙香遞過來的茶湊到鼻尖輕嗅,閒適而優雅的模樣就像一個放湯不羈的公子哥,但他骨子裡卻透着清貴之氣。
府上的人都不知道公子潯是什麼來歷,這讓白妙香也着實驚訝,以連城逸警覺的性子竟然會和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深交,除去救命之恩外怕也是足夠的信任。
正如白妙香的直覺一樣,公子潯這個人值得信任。
“你究竟想到了什麼辦法?”公子潯端着茶盞輕抿了一口,上好的白瓷青釉茶盞端在手上,那姿態隨意而又讓人無法移眼。
白妙香也將面前的茶盞端起,拿在手上輕輕搖晃。
青綠的茶水在白瓷中盪開一層層的波圈,她只盯着那茶水幽靜的聲音說道:“影月爲了那個男人可以放棄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性命,但是如果那個男人放棄了她呢?她一直以來堅守的信念如果崩塌了,你說她會怎麼做?”
公子潯一怔,看了看白妙香,只吐出幾個字來:“恨或是瘋,亦或是死。”
白妙香抿着脣,皓月如鏡的秋眸裡閃爍着光輝,她端起茶盞淺嘗了一口笑道:“你有沒有本事讓影月愛上你?”
公子潯杯中的茶水一晃,幾滴茶水落在了白玉石桌上竟是晶瑩剔透煞是好看。他神情錯愕了半響突地一笑,朗潤的聲音格外好聽:“你竟然將主意打到了我這裡?潯,真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了。”
他放下茶杯輕嘆出聲,低眉間竟隱約有些悲色。白妙香知道他是裝的,公子潯此人心如大海,又怎麼會介意她的這個主意?
“做還是不做,給個痛快。”白妙香輕斥,頗有女中豪傑的威風。
公子潯驚了驚,擡頭看着她滿臉的笑容,那神情他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眼前的這個女子從初見便讓他覺得親切。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與白妙香之間有着親緣關係,但公子潯知道那絕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一種解釋,那便是白妙香的母親與他的母親是故交的緣故。這件事他已經查證,也是他想幫助白妙香的原因。
“你既然如此信任我,我怎麼會讓你失望。說吧,你的計劃是什麼?”公子潯不在玩笑,一臉正色的問他。
白妙香招了招手對着他道:“附耳過來。”
公子潯湊了過去,白妙香俯在他耳邊細細道來,卻見公子潯臉色先是一黑又是一綠隨即烏雲散去,晴空萬里付之一笑。
“妙極,果然妙極。這女中諸葛的美名非你莫屬啊。”公子潯撫掌大笑,一旁的白妙香也跟着笑容滿面。
而這一幕恰被趕來的連城逸看的正着,他心中想知道白妙香有何妙計,因此將蘇晚清一番安慰送回清寧居後便趕了這裡,誰知竟讓他看到這樣的一幕。
他不應該懷疑公子潯纔是,但此刻他看見公子潯和白妙香那相談甚歡,甚至他們滿面笑容的樣子他心中竟悶得難受。
那女人從未對他這樣笑過,可是現在她竟然與自己的朋友笑的如此開懷?心底的一股邪火莫名
的燃燒了起來,他立在涼亭不遠處看着他們,一雙本就陰婺寒徹的眸子竟如同燒起了火焰,越來越烈。
跟在連城逸身後的沐風,只覺得陰冷的氣息一層層的散開,讓他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身體也跟着抖了抖。
公子潯的餘光落在了那涼亭下的人上,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雖然隔得遠但公子潯還是看見了連城逸那陰沉的臉色和眸子的烈火,看見連城逸如此,他心中卻覺得歡喜,竟起了捉弄的意思。
他起身走到白妙香身邊,然後慢慢的俯身過去,狹長的眸子裡夾着淡淡的柔光,清涼的脣角劃過白妙香的耳邊,態度極其的曖昧:“我認你做妹妹可好?”
白妙香先是一愣,隨即又是一驚,對公子潯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還感到疑惑不解,便聽一聲震天吼傳了過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聲音彷如數九的寒冰一般,又如玄冥地府的鬼魅,帶着一陣無形的陰風橫掃而過。白妙香的身體一顫,公子潯扶着她的肩,聲音不輕不重,卻是讓連城逸能聽到的力道:“我是認真的,你好好考慮一番在回答我。”
他鬆了白妙香後退幾步,眼底的笑意明顯,脣角的弧度也自然。白妙香看着公子潯那得意的模樣,頓時就明白了一切,他這都是故意的!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他分明就是要讓連城逸誤會,順便看看連城逸的反應。既然他戲演的這麼好,她又怎麼能拆臺呢。
白妙香起身,無視連城逸那兇狠的目光對着公子潯道:“好,我會好好考慮的。”她淺笑,轉頭看着連城逸。
“王爺怎麼來了?這麼快就安撫好了你的清兒?”白妙香笑着問。
連城逸額上青筋直跳,心火怎麼也壓不下去,他看着她笑,聽着她聲音裡的嘲諷就更加的控制不住:“白妙香,注意你的身份。你若如此不知羞恥,就莫怪本王不客氣。”
白妙香秀眉輕挑,臉色微微一變,上下掃了連城逸一眼輕哼道:“我怎麼不知羞恥了,王爺你看見了什麼?還是說王爺你懷疑你的朋友?”
連城逸雙手猛然一握,殺氣畢露,公子潯一把握住連城逸的手臂,他本來只是想刺激一下連城逸卻沒想連城逸竟將怒火轉嫁到了白妙香身上。
“王爺,你若覺得王妃丟了你的臉面,你大可以休了她。若真如此,潯還要感謝王爺你的成全。”公子潯一本正經,卻也不懼連城逸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和離書我早已經給了王爺,若王爺丟了我可以在寫一張。”白妙香輕描淡寫的說着,步履緩緩的從連城逸身邊經過,停下擡頭又看了他兩眼:“不知道的還以爲王爺是在吃醋呢?呵呵~”
她銅鈴一般的笑聲迴盪在他的耳邊,她眉眼間滿是挑釁和得意,似是引以爲樂。連城逸癡癡的看着她,那心底的怒火和着不知名的情緒在蠢蠢欲動,分明勸說着自己不再見她,可爲何還是不由衷的過來,聽她肆意的奚落和嘲諷?
他壓下心頭的火焰,別開頭去,依舊是一副陰沉冷冽的容顏,那黑潭一般的眸子裡看似平靜,只是那平靜的背後卻是波濤暗涌。
“白妙香,你想得美。”他餘光輕掃着她,眉心一揚,傲然的姿態,勢必要與她纏鬥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