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妙香正暗自懊惱着,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連城逸與言輕寒的隊伍的一行浩浩蕩蕩,此時正是中途稍事休息。
白妙香窩在馬車裡有些悶,便跳下車,右手側是一片寬廣的湖泊,岸邊有粗壯的柳樹,綠色的柳枝垂到水面上,天然去雕飾倒是一處好風景。
錦瑟跟在她身後,兩人來到了湖岸邊上,白妙香看見連城逸和公子潯在不遠處的湖邊說着什麼,而蘇晚清則拿着水袋朝着他們走了過去。
白妙香這纔看見,原來蘇晚清的馬車在她之前。她只輕輕一撇,隨即收了視線,然後蹲下在地上撿着石子,擲到湖面打着水漂,引以爲樂。
錦瑟看見她打出的水花,拍手叫好,也想學。白妙香告訴她訣竅,錦瑟高興的自己耍弄。
白妙香靠在柳樹上看着錦瑟玩的開心,她微微側頭卻見光天化日之下,連城逸抱着蘇晚清,兩人依偎在岸邊,完全目無旁人。
“王妃這是羨慕了?”突然一道調笑的聲音響起,白妙香回頭望去,卻見影月穿着一件男人的青袍與公子潯一起站在她身後。
白妙香秀眉微微一挑輕哼一聲:“笑話,我有什麼好羨慕的。”
影月聳聳肩,不置可否,不在多說。公子潯卻是凝聲臉色鄭重的問道:“你昨日對王爺說了些什麼?”
白妙香愣住不解的目光看着公子潯:“怎麼了?我昨夜喝醉了,什麼也不記得。”她回答着,但直覺告訴她,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公子潯長嘆一聲,側頭看着另一邊連城逸和蘇晚清相擁的樣子,眉頭微微皺起回道:“昨夜他從你那裡回來後找我要了控魂丹,那是一種讓人忘記過去的神奇丹藥。是王爺知道你忘了他之後讓我配製的,本來他已經打算不服用了,可昨夜他突然改了主意,說……”
“他說什麼?”白妙香表情微微激動,心中有一些慌亂。
公子潯又是一聲長嘆,負手站在湖邊,看着波光瀲灩的湖面清潤的聲音回道:“他說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太痛苦了,所以他要和你一樣,不要在記得他愛過你。”
白妙香的心好似空了,六神無主,陷入了深思。過了良久她從深深的震驚空白中回神來,清漠的聲音說道:“那不是很好嗎。”
公子潯回頭看着她臉上藏不住的淡淡悲傷,沉聲問道:“你真的覺得很好嗎?你心中就沒有一絲失落難過?連城逸他又變成了以前的那個連城逸,他的心中不在有你,而只有蘇晚清。”
白妙香失笑,望着嶙峋的湖面的深吸一口氣道:“他的心中本來就沒有我,只有妙兒。他想忘記的人是她,不是我。”
公子潯啞口無言,影月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終是無奈的輕搖了搖頭對着白妙香道:“女人,該脆弱的時候脆弱,該驕傲的時候驕傲。王妃,不要讓自己後悔。”
白妙香看着影月,良久輕輕一笑,對着她說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即便是後悔也是我的選擇,你們不必在勸。”
公子潯脣角微微一動,看了看影月,兩人對視一眼,終是無奈的離去。
白妙香轉身,望着遠處,看見連城逸投過來的目光,只短短的一瞬隨即收回無波無讕,更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錦瑟,我們走吧。”白妙香喚了錦瑟,轉身上了馬車。
這樣也好,連城逸不在記得便不會執着,不會執着就不會有糾葛。這樣回到過去,再好不過,他們之間兩不相欠,互不相干!
馬車再一次行駛了起來,顛簸的路上她與連城逸再也沒有相見。次日清晨,衆人終於抵達了王府。
只是連城逸還未休息片刻,便要趕往蘇府弔祭,白妙香走上前去問着他:“我可以去蘇府給蘇穆陽上柱香嗎?”
連城逸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聲音帶着輕嘲的笑意:“聽說你與蘇穆陽是舊識,看來你們之間關係不錯。想來本王是多此一舉,不該去救你,這樣你們就能雙宿雙飛,也不會陰陽兩隔了是不是?”
白妙香沒有功夫聽他奚落嘲諷,凌厲的一眼望了過去:“究竟行不行?”
連城逸上下看了看她,有些嫌棄的聲音道:“王妃要穿成這樣去?本王可丟不起這個臉,你好歹也是我連城逸的正妃,堂堂國公府的大小姐。”
白妙香白了他一眼,怎麼服了藥的連城逸變得這麼陰陽怪氣,她在心中腹誹了一句,撂了一句:“等着。”
說着便攜了錦瑟匆匆回去換衣服,連城逸看着她走遠,脣角突然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公子潯從遠處過來走近問道:“你這樣騙她又是何苦?”
連城逸輕挑了眉頭看了看公子潯,收起了那脣角的笑意回道:“多謝你替我說謊,我這麼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個固執的人,不承認自己是妙兒,所以也認爲本王喜歡是失去記憶純粹的妙兒不是她。”
他說着苦笑了一聲又繼續說道:“所以,我讓你告訴她,我將那個妙兒給忘了。這樣一來,她才能沒有顧慮的接受我,給我一個機會。”
公子潯明白了連城逸的良苦用心,心中有些欽佩,他輕拍着他的肩道:“那你可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不然若是漏了餡,她想原諒你那可就難了。”
連城逸自然知道,以後的日子他面對她都要僞裝起來,不能被她識破,想想還真是一樁苦差事。
但路是他自己選的,他有把握自己能走下去。
很快的,白妙香就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出來,她將錦瑟留在了府中,畢竟是去參加葬禮不是去赴宴,不要太多的人陪同。
白妙香來到府門口看見只有一輛馬車,不禁問道:“蘇晚清不去嗎?”
連城逸好奇的看着她,眉頭緊擰的問道:“你這個國公府大小姐怎麼都不懂這大昭的禮節?出嫁的女子,即便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死了也沒有去參加喪禮這一說,你不知道嗎?”
白妙香脣角微微一抽,低語了一聲:“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沒一點人性。”她輕聲低喃着率先跳上了馬車。
連城逸微微錯愕不知白妙香嘀咕了些什麼,他沒有多想,隨後跟了上去,卻是讓公子潯來駕馬車。
他們匆匆忙忙的趕來可不是爲了參加喪禮這麼簡單,蘇穆陽究竟怎麼死的還需要查驗,但這事只能讓公子潯來做,所以他只能去架馬。
公子潯不情不願的坐了上去,揮動着馬鞭,三人來到了蘇府大門前,那哀怨的哭聲在外面就聽的清楚。
白妙香下了馬車,看着掛滿白綢的
蘇府和一衆穿着喪服的家丁,心中微微有所觸動。
人死如燈滅,所有功過一筆勾銷,今日後她與蘇穆陽之間將再無交集,今天她來只是清楚,或許蘇穆陽想讓她送他一程。
蘇府管家看着走過來的人大聲宣着;“軒王爺、王妃到。”
蘇尚書和夫人被丫鬟侍衛攙扶着走了出來迎接,彼此一陣寒暄,白妙香跟在連城逸身側,悄悄打量着這靈堂。
來往許多的賓客,應都是些朝堂上的官員,但帶着家眷來弔祭的只有連城逸一人,到顯得有些突兀。
好在白妙香聰慧,對着那蘇尚書和夫人道:“蘇妹妹不能前來,特意拜託我來替她給蘇公子上柱香,兩位節哀。”
蘇尚書老年失之早已憔悴不堪,那蘇夫人更是別提早已經哭暈過多次,他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嫁指望不得,如今唯一的希望竟也斷了,她再也沒有資本能與後院的女人爭搶了。
好在蘇尚書沒有絕後,他膝下還有側室生的一個兒子,正在靈堂前哭的悽慘燒着紙錢。
白妙香打量着那二公子,是真落淚,還是假傷心,估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怕這庶出的公子今日後就要苦盡甘來了。
連城逸倒是沒有想到白妙香竟會這麼說,他將驚訝之色收回,然後和白妙香一起走到靈堂中間,有下人遞來的香,兩人對着那漆黑的牌位,表達了哀悼。
“蘇尚書,令公子是怎麼去的?”連城逸不解的問道。
蘇尚書老淚縱橫不停的搖頭拍着胸口哀嚎:“我那可憐的兒子啊,他向來不務正業,喜歡上山打獵。就是爲了追一隻麋鹿失足墜入了山崖,慘死的。”
連城逸眉頭微微一挑,這理由不知道是誰編造的,但也合情合理,蘇穆陽的確是墜崖,還曾受了他一掌,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但是他派人在山下找了許久也沒有發現屍體,究竟是誰將他的屍首送了回來並僞造了失足墜崖的呢?
莫非他的兩個手下還有活口?連城逸望着屋內那還未合上的棺蓋對着蘇尚書道:“清兒有些話讓本王說給蘇公子聽,不知方便不方便?”
蘇尚書哪裡敢說不能,匆忙引着連城逸去了棺材前。裡面的屍體做了防腐處理,看起來與剛死的時候一般模樣,臉上手臂上還有擦傷的痕跡,而那容貌確實是蘇穆陽無疑。
公子潯站在連城逸身邊,正打量着裡面的屍體,言輕寒也走了過去。
三人圍着屍體看了看半響,公子潯還掀開蘇穆陽胸前的衣袍檢查着,的確是受過內傷。
三人對望一眼,將蘇穆陽的屍體整理好隨即走了出去。
白妙香看着他們三人一起從屋裡走出來深感好奇,莫非他們還懷疑蘇穆陽的死有假?
她微微凝眉,卻突然覺得好似身後有雙眼睛在一直盯着她看,她猛的回過頭去,看見太子攜着兩個人一起到了靈堂。
只是那跟在太子左側的男人,好似有意無意的看了她一眼,這不經意的一眼卻讓白妙香覺得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那人相貌端正,表情清冷如霜,穿着一件黑色的素袍,給人一種疏離淡漠的感覺,但那雙眼睛卻分外有神,好似那沉寂的深淵倒映着一彎淺月,神秘而又魅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