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裡,言輕寒的手顫抖的摸上棺材中的那具屍體,當他的手指觸到她的耳後時,心重重的一沉,整個人竟有些顫抖起來。
蘇穆陽在世的時候告訴他,易容術即便在精妙也會有跡可循,可是此刻,這觸感如此順滑,哪裡有易容的痕跡。
不,這怎麼可能?他的妹妹怎麼可能會死?
言輕寒又去摸了摸那具男屍,可同樣的感覺,找不出任何易容的痕跡。
“不,妙兒,這不是你,這一定不是你。”言輕寒失聲痛哭出來,從他愛上了白妙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再到眼下看着白妙香的屍體。
他覺得自己的一生在一刻便用盡了,沒有了恨的力氣,也沒有愛的力氣。
“妙兒……”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哽意,顫抖的手輕撫着那具和白妙香相似的屍體,淚眼模糊。
一旁的葉離看見言輕寒如此,心下一顫帶着些痛意安慰道:“請世子節哀,保重身體。”
言輕寒卻嗤笑一聲,那笑意慘烈,他收回了手眼底的淚光盈現看着棺材中的人:“連城逸,你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死了?你要死便死,爲何要讓妙兒與你一起共赴黃泉?”
“妙兒,哥哥帶你回家好不好?”他說着俯身要去抱裡面的屍體。
葉離大驚,匆忙上前制止道:“世子,萬萬不可。白姑娘不管怎麼說都是軒王妃,這於理不合。”
“沒有什麼於理不和,本世子今日就要帶走妙兒。”言輕寒已然瘋癲,抱起棺材中的屍首便走。
葉離心下一急,匆忙從背後將言輕寒放倒,隨即吩咐了下人將言輕寒送回去。
躲在暗處的嶽凌霜和沐風走了出來,看着言輕寒的人走遠。嶽凌霜才微微嘆道:“看來這個言世子對姐姐也是用情頗深。”
沐風低了低頭道:“其實王爺沒打算瞞過言世子的,按照計劃今日夜無歡也該回皇宮了。”
“夜無歡?皇上派去刺殺王妃的人竟然是夜無歡?”嶽凌霜有些驚訝的看向沐風。
嶽凌霜吸了一口冷氣道:“我和他相交數十年,此人性子極其冷漠,武功高深。莫非王爺在打他的主意?”
沐風輕笑一聲道:“如此人才,王爺怎麼會放過。”
嶽凌霜微微詫異,愣了片刻脣角的笑隨即盪開:“那我倒是要看看王爺的辦法究竟可行不可行,要知道夜無歡此人只聽從聖命,除非是皇上親自開口,否則想要降服此人有些困難。”
沐風聳了聳肩,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們家王爺的辦法。
是夜,皇宮內,連景澤坐在偌大的御書房內神情哀傷,自從看見了連城逸的屍首後,他滿心痛苦。
想起他膝下存留下來的子嗣只有太子連城暮和軒王連城逸,可惜太子愚鈍不是儲君的最適合人選。
唯有連城逸乃是君王奇才,只是從小被人下了奇毒,不得已他只能推開他,遠遠的保護。
想起過往,連景澤總覺得對不起這個最疼愛的兒子,一時間悲上心頭,老淚縱橫。
安靜的御書房突然傳來了一陣風聲,只見一個黑影快速的竄了進來,那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對着龍座上的人道:“屬下無雙前來複命。”
連景澤擡起婆娑的雙眼看着底下的人怒斥道:“爲何回來的這麼晚?朕的召令你竟也敢違抗?”
自
從聽到連城逸遇刺的消息,他便下了詔令傳夜無歡回來,可是一等就是多日。
夜無歡低着頭回道:“皇上恕罪,屬下被王爺困住,昨日才脫身。屬下脫身後便立即趕來複命了。”
連景澤猛然一愣,盯着夜無歡問道:“你說什麼?你被誰困住?”
夜無歡擡頭冷銳的眸子看着連景澤回道:“是王爺,王爺知道屬下的身份,困了屬下三日,昨日放出屬下後,王爺讓屬下呈上密摺遞給皇上。”
連景澤怔了怔,腦海靈光一閃忙道:“呈上來。”
夜無歡將密摺奉上,隨即跪回了原地,等候差遣。連景澤翻開摺子,看着上面的內容,只見他的臉色由最初的震怒慢慢的轉變成了無奈,最後化作一聲長舒,內心涌動不已。
“朕的好兒子啊,竟然連朕也敢算計,真是好的很。”連景澤合上密摺,深吸一口氣,心中是又喜又怒。
喜的是連城逸還活着,怒的是這個不孝子竟然威脅他!
“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連景澤慍怒的語氣問着夜無歡。
夜無歡低了低頭沉穩的聲音回道:“屬下奉旨去刺殺王妃,誰知去到之後發現一羣人正在圍攻王爺。屬下帶人前去搭救,不慎暴露了身份,王爺被無隱樓的人所傷,不過並無大礙。只是王爺奇才,知曉了屬下前去奉陽城所爲何事,因此囚禁了屬下。”
“這麼說,王爺的確是無隱樓的所傷?”連景澤略有些危險的語氣問道。
夜無歡臉色平靜,聲音依舊無波無讕:“是,王爺說那些人無隱樓的殺手。”
連景澤斂了斂眸子,暗歎一聲說道:“朕在這個兒子無論謀略還是心思都高人一等,大宛之事他不費一兵一卒就平息了戰事,送給朕一份大禮。只是朕所做之事,的確是犯了他的底線。”
他長嘆一聲,聲音中有爲人父的妥協之意:“不過是一個女人,既然他這般捨命相互,不惜以死威脅。朕還能如何?只能成全了他,只要他好好的,朕便心滿意足了。”
夜無歡一直默默無語聽着連景澤的感觸,心下微微觸動。
連景澤執筆回了一封書信,將他遞給夜無歡又道:“從今日起,你便聽從軒王調遣,以後奉他爲主保護他的性命。將這封信轉交給軒王,便說朕在上京城等他。”
夜無歡接了信叩首回道:“屬下遵命。”
連景澤揮揮手道:“去吧。”
夜無歡起身,退出了御書房沒入了黑夜中。而連景澤的臉上沒了悲痛的表情,浮現出的是一抹舒心和欣喜,沒有什麼比他的兒子還活着更爲重要。
他翻開連城逸上書的密摺,看着裡面的字跡,眼底帶着些無奈之意,那折上言。
“兒臣不孝,自母后薨後,兒臣一生孤苦、受盡折磨。好不容易找到了黑夜中的一點光明,可是父皇卻想將兒臣唯一的光熄滅。既然如此,兒臣還謀這江山有何用?”
“兒臣並非有意讓父皇難過,只是兒臣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既然白陌修希望兒臣死,父皇希望妙兒死,那麼我們何不成全你們,從此後我願隨妙兒逍遙江湖,過一對普通夫妻的生活。”
“若父皇顧念,肯收回成命,兒臣願回來保護大昭河山,守護父皇。兒臣可以以自身性命相保,妙兒已經是我們連家的人,即便有一日連家與白家相爭,妙兒也會站在我的身邊。還望父皇斟酌,不孝子連
城逸。”
連景澤的手指摩挲着密摺上那一生孤苦,受盡折磨的字樣,心下一陣陣的抽痛。
他的兒子從小受了什麼罪他不是不知,這麼多年他從未向他請求過什麼。是他一心爲了大昭的江山社稷,忽略了他心中的渴求。
既然他深愛那個女人,願意以性命要挾,他怎麼能要了他兒子的性命呢?
連景澤不禁搖頭,看來他真是老了,若是以前他定會震怒一番派人將連城逸抓回來,可是現在,他只想他最疼愛的兒子安然無恙,其它的都可妥協。
因爲,他不想在看見連城逸的屍體被送進來!
夜無歡趕回奉陽城已是兩日後,夜色方暮,夜無歡手握信箋呈上後便對着連城逸行了一個大禮道:“王爺,屬下以後單憑王爺差遣,誓死效忠王爺。”
連城逸拿着那信箋也不拆開,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決定效忠本王,是因爲父皇的旨意,還是你自己的意願?若只是聽從父皇的旨意,這樣的人本王不需要。”
夜無歡擡頭看着那個從容俊雅的男人,眼底沒有絲毫怯懦只有深深的敬佩之意:“從王爺救下屬下等十人的性命的時,屬下便已經被王爺折服。即便皇上沒有旨意,屬下也願意跟隨王爺,爲王爺效力。”
連城逸起身,扶他起來道:“本王相信你,你的那些屬下的傷勢本王已經讓公子潯看過,他們被安置在雅居內。你先回去休息,過幾日本王有要事遣你去辦。”
夜無歡抱拳回道:“是,多謝王爺。”
連城逸頷首,看着夜無歡退下,這才拆開信箋,看見連景澤的批覆,他脣角微微一勾,心中的大石落了下去。
夜無歡方離去,公子潯和白妙香便一同走了進來。
“我方纔看見夜無歡了,如何,事情可順利?”公子潯笑着問道,臉上一副期待的表情。
白妙香雖然是易容,但神情目光未有改變,她腳步盈盈的走到連城逸身邊,很自然的和他站在一起。
連城逸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說道:“父皇已經答應了,以後不會在爲難妙兒,我們也是時候回京了。”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適合長途跋涉嗎?”白妙香擔憂的語氣問道。
連城逸握上她的手,笑意濃濃的看着他道:“有公子潯的良藥,自然好的很快,你若不信可以試試。”
他竟毫不避諱,話說的這般露骨。白妙香怒瞪他一眼,隨即一笑,目光落在了公子潯的身上。
只見一旁公子潯的臉色一黑,抖了抖身子,有些惡寒。
看着公子潯這反應,連城逸爽朗的笑問道:“莫非你這是不想回去?難道你就不想你的影月,也不知她日日夜夜跟在言輕寒身邊會不會……”
公子潯噌的一下站起來惡狠狠的回道:“什麼都別說了,明日動身。”
白妙香掩着脣咯咯的笑着,連城逸脣角亦是明媚的笑意,三人一副開懷的模樣。
過了片刻後,連城逸才收了心思不在玩笑道:“據沐風傳來的消息,言輕寒已經相信妙兒死了,聽說他看見妙兒屍首後便大病了一場,至今未好。”
白妙香心底微微一驚,眸中一片平靜。倒是公子潯失聲問道:“憑言輕寒的才智不可能認不出那屍體是假的?這是怎麼回事?”
連城逸看着他脣角一揚笑的邪魅:“是沈慕白的傑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