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貴臣不能外出太久,未免暴露,嚴語終究是放他離開了。
且無論真假,羽田貴臣帶來的信息都是嚴語前所未有的,雖然比胡光中更胡扯一些,但卻又顯得更可信一些。
或許是潛意識作祟,羽田貴臣是名流聲優,而且充滿現代感,胡光中卻聲稱自己是反清復明的志士。
再加上胡光中住在精神病院裡,這麼一對比,誰更可信也就沒太多懸念了。
當然了,胡光中也有可能跟羽田貴臣一樣,只是樑漱梅等人爲嚴語安排的演員而已。
目的也都是一樣的,就是爲了混淆嚴語,讓他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從而灌輸趙恪韓的人格,讓嚴語被動“開竅”。
然而當嚴語回到齊院長的家之時,他終於是知道,胡光中未必只是演員這麼簡單了!
齊院長一臉的焦急,見得嚴語回來,趕忙迎了上來,但很快又意識到些什麼,頓時又收住了話。
嚴語自是看得出來,朝他說:“我現在這狀況,也沒法更糟了,有啥就直說唄。”
齊院長這纔開口說:“老河堡那邊出事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出事?出啥事了?”
齊院長輕嘆一聲:“我也是剛剛聽說的,原先考古隊不是找了相關部門,要在這個地區進行人工降雨作業麼……”
嚴語點了點頭。
這個事情他是知道的,趙恪韓當時還讓胡光中離開病院,就是爲了破壞這場人工降雨。
“進展不順利吧?”嚴語這麼一問,齊院長也有些愕然:“你怎麼知道的?”
嚴語只是搖頭,齊院長便接着說:“剛剛有一批傷員送到了衛生院來,詢問病史的時候,我多問了幾嘴,才瞭解個大概情況。”
“聽說老河堡的村民對人工降雨非常的抗拒,說這是在龍王爺嘴裡搶食,是褻瀆神靈的做法,所以全村人都在抵制,雙方也不知怎麼地就發生了衝突,還動了傢伙,傷了好些人……”
嚴語也沒想到,這胡光中雖然神神叨叨,但辦事這麼牢靠,還真就讓他破壞了人工降雨的進度。
不過這還是讓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老河堡以及周遭區域飽受旱災的折磨,人工降雨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進行,本身就是個難得的機會,需要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而且也需要一些必要的條件,若是天上水汽不充沛,就算打炮彈上去,也沒太大的作用。
這幾乎可以說是凝聚了科學力量,綜合了各種因素,才能夠做到“人定勝天”,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對於久旱的老河堡而言,還有什麼比一場雨更讓人心動?
然而他們卻拒絕,甚至爲了抵制而發生了衝突,這就讓人看不懂了!
嚴語是親身體會過的,但此時仍舊免不了感嘆一句,封建迷信的思想一旦根深蒂固,這些睡着的人就很難再被叫醒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嚴語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感慨,向齊院長了解具體的情況。
齊院長眉頭緊皺:“這也是讓人疑惑的地方了……前頭送來的傷員,是械鬥造成的,但後面送來的……”
“說是工作隊那邊不願浪費這個機會,村民雖然愚昧,但他們不能一般見識,只要成功作業,雨水降下來的那一刻,村民們就會對他們感激涕零……”
“於是有人不顧反對,堅決發了炮彈,誰知道……”
“怎麼了?”嚴語知道事情必然不會這麼簡單,否則齊院長也不會欲言又止。
“炮彈是打了,雨水卻沒降下來,反倒是……山體滑坡,埋了不少人……”
“山體滑坡?”
嚴語也吃了一驚:“不會是秦家祖墳那裡的山吧?”
齊院長又一次震驚了:“你怎麼都知道!”
嚴語也是恍然,趙恪韓先前讓胡光中去破壞人工降雨,想來就是擔憂炮彈會引發共振,又或許擔心山中的仙人像會被發現或者遭到破壞。
此時看來,趙恪韓對這些事情也果真瞭然於心。
嚴語是不太相信靈魂傳承或者“開竅”之類的事情,這有悖於科學規律。
所以,趙恪韓知道這些事情,那麼樑漱梅等人也知道,而從趙同龢偷偷與樑漱梅這方面往來的情況來看,趙同龢只怕是樑漱梅的信息來源。
也就是說,趙同龢一直都知道,也一直看到了風險的存在!
早先他還極力拉攏嚴語,想讓嚴語加入他們的考古項目,可後來卻信心滿滿,似乎不再需要嚴語了。
本以爲他有着什麼後手,誰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
此時看來,趙恪韓擔心的事情,何嘗不是趙同龢的擔憂?
一旦引發山體滑坡,祖墳裡的仙人像就極有可能被掩埋,增加了挖掘的難度,甚至有可能遭到不可逆轉的破壞!
如果真像羽田貴臣說的,那麼龍脈極有可能隱藏在仙人像之中,或者說仙人像這個地方,是鎮壓着龍脈的關鍵之地。
這樣的地方,按說應該好好保護起來纔對,爲何趙同龢一直想要進去?
他進去的目的又是什麼?
龍浮山玉虛宮是趙神通的後裔,按說應該守護龍脈,但趙神通最初的計劃是截斷龍脈,葬送大清國對漢人的統治。
可眼下時代不同了,眼下民族大團結,以前那些老思想要不得了,而且現在的人可不再相信龍脈之說。
這段陳年往事,就該隱藏在故紙堆和老頭子們的肚子裡,趙同龢爲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挖掘出來?
難道說跟羽田貴臣那邊的人有關?畢竟羽田貴臣也向嚴語坦承過,戰爭年代,小日本也想過截斷龍脈。
倒不是說他們現在還想繼續這種事,但有些思想激進的民間組織,或者非官方的神秘組織,想要潛伏進來搞破壞,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時節,兩國的外交關係比較緊張。
大國外交,越是氣氛緊張,就越是要息事寧人,反倒是這些民間組織,從中搗亂,巴不得馬上掀起戰火。
政治和外交上的事情,嚴語也不多想,更不是他能改變的,他只是想搞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確保自己以及關心之人的安全。
“我想去老河堡看看,有辦法嗎?”嚴語朝齊院長問說,後者也是搖頭苦笑,似乎早已料到嚴語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邊被掩埋的也沒統計出來,救援隊還在作業,醫療隊是市醫組織的,我們衛生院沒有足夠的人手,只是從旁協助,你跟着去吧。”
齊院長一邊說着,一邊進屋去,翻箱倒櫃,取了一套衣服出來,動情地摸了摸,眼眶頓時溼潤了。
“這套衣服你先換上,戴上口罩帽子啥的,應該不容易被認出來了。”
這是一套稍有點褪色的墨綠色工作服,彌散着一股衛生球的清香,想來齊院長也是精心保管。
一旁的何書奮眉頭緊皺,私下朝嚴語搖頭,似乎在對嚴語說,千萬別讓這老頭將你當兒子,否則你遲早也是自殺的下場!
嚴語又想起了何書奮關於齊院長的那些傳聞,但想起齊院長對自己的幫助,再想想牀頭那張父子合照,嚴語到底是無視了何書奮的提醒和暗示。
他朝齊院長點了點頭,而後換上了衣服,跟着齊院長出門去了。
衛生院這邊已經整裝待發,齊院長也不敢耽誤時間,畢竟救人如救火,與嚴語到達之後,便跳上車出發了。
出發之前,嚴語還交代何書奮儘可能去調查羽田貴臣的來歷和背景,驗證他的說法。
何書奮並不喜歡拋頭露面,雖然擔心嚴語,但到底是沒有跟着一起去老河堡。
再度踏上這條路,嚴語也是思緒萬千。
雖然從樑漱梅手裡逃了出來,但他並不能保證於國峰等人不再抓他。
好在市醫和救援隊那邊提供了物資,隊員們都戴上了防塵防毒的面具,這種面具是全封閉的,想來不會有人再認得出嚴語。
躲在防毒面具的背後,嚴語也有了安全感。
車子一路顛簸,路上也碰上了不少救援的車輛,因爲路面狹窄又坎坷,加上路況不好,時不時要讓車,所以花費了一些時間,才成功抵達了老河堡。
此時村子裡哀嚎哭叫,村民匆匆奔忙,操着傢伙就往山上跑,也有人從山裡被送出來,現場很是忙亂。
救助隊進來之後,先在村裡忙了一陣。
嚴語雖然不是醫務人員,但救助隊也並非全都是醫務人員,很多男人都是過來做搬運之類的體力活,也聽從上一級救援隊的指揮和調遣。
嚴語也總不能一來就奔向目的地,到底是需要尋找機會,暫時就在村裡幫忙。
也好在他很快就見到了林小余和孩子們,總算是安心了不少。
此時村民都在相互救助,林小余也加入了隊列之中,大小雙也跟着跑跑腿。
平日裡爲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能拎着菜刀鐮刀幹仗的左鄰右里,此時會爲同村的受傷而落淚,或許到了生死之際,他們才意識到這份人情的重要吧。
嚴語也沒有與林小余相認,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過讓他擔憂的是,孟解放先前派到林小余身邊保護大小雙的小盧同志,此時卻並不在身邊。
難道說神秘兇手久久不露面,他們就放鬆了警惕?
這樣可不太好……
一股子不祥的預感,頓時充斥心頭,漸漸彌散,讓嚴語感到非常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