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那盞流瀲生輝的蓮花狀紫晶燈走到雲裡牀邊,挽姜輕手輕腳的把蓮花燈放到牀前的矮桌上,心裡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這盞燈是以前她從佛祖那裡討要來的,聽說是對於受損的魂魄有極好的修補滋潤的神妙作用。
那時她只不過是愛極了這盞燈漂亮的形狀,夜裡亮着時顯得特別夢幻飄渺,她夜夜放在殿裡寶貝了好長一段時日,後來就被辭荊收起來了,說是寶物應當是拿來好好收藏的,她每天暴殄天物般的當照明燈用,她心裡委實看不過去。
挽姜覺得,辭荊真是個會持家理財的好姑娘。
雲裡身上受的傷着實奇怪,臉色也極爲蒼白,傷口分明不是深可見骨那般的駭人,長長的從胸膛劃至腰際,在她看來頂多是失血過多罷了。然辭荊卻說他的魂魄受損,還讓她拿出紫晶燈爲他凝聚滋養魂魄。看來她也該好好讀一讀醫書了,不然會被辭荊那丫頭取笑的。
身子輕輕的坐到牀沿邊,挽姜看着那一堆瓶瓶罐罐的傷藥,猶疑着伸出手拿過來,轉過臉神色頗爲認真嚴肅的看着昏迷中的雲裡,口中喃喃:“吶,我不是故意的,你身上的傷需要敷藥才能癒合,我是爲了救你,你可不能怪我偷看你。”
動作輕柔緩慢的一點一點的褪下雲裡身上的外衫,脫至一半挽姜的臉早已經紅透,她眼神飄忽不定,小手微微的發抖。手放在雲裡腰間的腰帶上扯了半天也沒有扯下來,額頭上香汗淋漓,心裡忍不住氣惱,一個狠心手裡用勁直接拽了下來。
“唔~~”
雲裡閉着眼一聲悶哼,身側的手握成了拳緊緊捏住,好看的額角立即滲出汗水,雲裡的臉色在藏青色的牀褥下愈發難堪,薄薄的脣毫無血色。
挽姜臉上一白,慌忙的握住雲裡青筋凸起的大手緊緊地抱在懷裡,自責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不會再弄疼你了好不好?你乖啊...”
好不容易給雲裡上完藥包紮好傷口,挽姜像經歷了一場大戰般虛脫的趴在牀邊,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挽姜在牀邊席地而坐,睜着大眼睛看着雲裡好一會兒,發覺他呼吸淺淺面色平和,想來是沉沉睡過去了。
辭荊沒說原來換藥是一件這麼折磨人的事情,累的她喲,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挽姜捶了捶痠痛的後腰,倦意慢慢的涌了上來,她把雲裡搭在牀沿的手往裡推了推,挪出一小塊地方來,趴在那裡睏倦的睡了過去。
她暫時還不能離開,辭荊說要留下來觀察三個時辰,待確定沒事了她才能走。她現在沒有離開,只是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應該沒事,挽姜意識混沌的想着,終是抵不住深深倦意睡着了。
窗外鳥聲清麗婉轉,溪水幽幽流向天際,零星的幾片楓葉隨波而去,一兩隻相互嬉戲的蝴蝶在奼紫嫣紅裡上下翩飛,雲層翻涌,陽光正好,明媚如春。
窗內一派幽靜,滿室淡雅的香氣繚繞不散,清風拂着軟雲絲織成的雲緞窗紗飄逸靈動的飛舞着,給房間裡增添了幾許旖旎,幾分繾綣。
雲裡在一片安謐寧靜中緩緩甦醒,映入眼簾是首先是頭頂精緻秀雅的白色紗幔,簡單大氣中又帶着婉約細緻,墨色深邃的眼眸轉了轉,發現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他,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耳邊傳來一聲細小的嚶嚀聲,似夢中喃喃囈語。雲裡迅速的低下頭,清亮乾淨的眼睛裡頓時劃過一道奇異的光。
是她!
是了,自己受傷昏倒在那棵梧桐樹下,意識朦朧間察覺有人在和自己說話,勉強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他記得,他見到的是她,原以爲是自己受傷嚴重產生了幻覺,沒想到竟是真的。
雲裡靜靜的看着挽姜沉靜嫺雅的睡顏,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那雙平日裡靈氣四溢的雙眼,倒顯得雅緻乖巧了許多。見她頭上一縷調皮的髮絲滑落下來,雲裡慢慢的擡起手替她將頭髮別至耳後。
“唔,辭荊,你不要亂動,讓我睡一會兒。”
挽姜拉住雲裡的手壓在自己的臉頰下,還舒服的在他手心裡蹭了蹭,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弧度。
雲裡愣住,看着自己被壓制住的手半晌無語,掌心裡傳來的觸感細嫩柔軟,鼻息間的呼吸軟軟的拂在手上癢癢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擊中心臟,一陣不熟悉的感覺劃過全身。
試着動了一下身體,胸前腰際傳來的痛楚令他忍不住皺眉,眼裡劃過一道森冷肆虐的殺意,眉眼間皆是寒霜般的凜冽。這一次到底是他疏忽大意了,不然他完全可以避開,這世上能讓他受如此重傷的人寥寥無幾,看來他要好好回報一下那個人了。
挽姜一覺醒來已是日落黃昏,窗外天邊的雲霞美麗無比,紅彤彤的染了半邊天。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樣的美麗無比,額,是羞赧無比。
挽姜鬱悶,一臉紅霞。她記得自己睡前明明是把雲裡是手挪開的,怎麼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她竟然是抱着他的手睡的香甜無比,更令人抓狂的是,是她竟然還流口水了。天吶,她的臉啊,真的是丟盡了。
雲裡雲淡風輕的倚靠着牀坐着,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覷着挽姜,挽姜臉上越來越紅,越來越熱,頭也越來越低,就差整個人縮到地裡去了。
“現在知道羞了?方纔是誰拉着我的手不肯放的。”
“我沒有。”挽姜辯解:“一定是你自己睡覺不老實把手伸到了我,我臉下的。”
“哦?”雲裡挑眉:“這麼說,我也是故意想要去接你流下來的口水的?”
“......”
他一定是故意的。挽姜心裡淚流滿面的想到,覺得這件事打死也不能承認,不然就真的是丟臉丟出佛陀天了。於是仰着脖子硬聲硬氣的回答道:“那不是口水,那是,是我流下了的眼淚。對,我做噩夢了,夢裡嚇哭了而已。”
“我知道。”雲裡頗爲贊同的點點頭,誇讚挽姜道:“原來你的眼淚是從嘴裡流出來的,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
“你!”挽姜羞憤的跺腳,惡狠狠的威脅道:“你若是再這樣,我就不管你的死活了,讓你自生自滅好了。”
“你要拋棄我?”雲裡臉色一凝,一臉無辜的看着挽姜。
挽姜雙手叉腰笑的好不得意的點點頭:“沒錯。”
咦?不對。什麼叫她要拋棄他??!!他們兩個分明一點關係都沒有。挽姜怒氣衝衝的瞪向雲裡,見他眼裡浮起一層細細的笑意,當即火冒三丈。
“雲裡!!”
“好了好了,就算你會拋棄我我也不會拋棄你的,你放心。”雲裡臉色仍舊蒼白虛弱,卻笑的風情萬種的看着挽姜。
“......”
挽姜掩面淚奔逃出門去。
接連幾次上藥挽姜對上雲裡,結局都是她落荒而逃,雲裡總是倚在牀榻上笑的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公主,雲裡公子找您過去。”仙侍進了挽姜休憩的寢殿,站在飄紗簾幕後面輕聲細語的稟道。
挽姜此時正在用佛陀印淨化小殭屍體內嗜血殘暴的記憶,佛陀印金光閃閃的懸於大殿上空,一道道威嚴大氣但卻很柔和細膩的光芒籠罩在昏迷的小殭屍身上,就像母親慈愛的雙手呵護着孩子,小殭屍面色祥和安逸的躺在牀上,一絲絲的血紅色記憶從額間抽離,被吸入上空的佛陀印之中。
收回佛陀印,挽姜朝外間仙侍詢問道:“可是傷口疼了?叫他暫且忍忍,過一會就好了”
“稟公主,雲裡公子說他無聊的緊,讓公主去講故事。”仙侍搖搖頭,小聲回稟道。
又要講故事!挽姜額頭青筋跳了跳,自從前天給他加大上藥的劑量後,藥效猛了許多,也更疼了些,她腦袋一抽不知怎麼的心血來潮說要講故事給他聽,小時候她頑皮受了傷,天后娘娘也會講故事分散她注意力,這樣就不會感到很疼了。
真想抽自己丫的一巴掌,沒事講什麼故事,這下好了,活該被雲裡使喚,真真是蠢到家了。
“你一個大男人每天聽我講故事不嫌丟人麼?”挽姜把手裡的故事書往雲裡腿上一丟,雙手環胸眼神凌厲的看着他。
一片灰塵飛起,雲裡皺眉,擡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伸出兩指頗爲嫌棄的撿起腿上的書丟下牀,拿過牀邊乾淨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經心的說道:“本公子是不是男人和你講不講故事有什麼關係,你都好意思講,本公子爲何不聽。”
此人真的是完全不知臉面爲何物,臉皮厚的上天入地無人匹敵。
挽姜撿起那本她從藏書閣犄角旮旯裡搗騰出來的故事書,拍掉上面一層厚厚的灰塵,認命的翻開第一頁開始讀了起來。
房間裡一時只有挽姜輕緩悅耳的讀書聲盈盈入耳,伴着窗外的溪水叮咚的歡快聲,聲聲迴盪,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