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萬卷,卷卷沾染紅塵墨,筆筆述出相思意,相思入筆情入骨,攙起多少往事揉進畫中,硃砂難描臺硯重重,終歸是,一程風雨一程殊途,天涯不及咫尺路,道盡人間萬般苦。
綏真慘白着一張臉從前面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打斷了文書仙君和玉方上神的對話,抖着脣驚惶的看着眼前的衆人:“父,父君,我,我...祈回...”
“何事?”天帝皺眉,眼裡閃過一絲不悅。
“父君,祈回不見了。我找遍了九重天也沒有找到他。”綏真捏着自己的裙襬,聲音顫抖的說道。
“多派些人去找,他身子未愈不可能離開仙界。”天帝沉聲,看了眼面色平淡的玉方上神,思緒轉了轉終是問道:“上神,小兒的情劫已破,那神界的諦言石上是不是...”如果情劫破,諦言石上就會再無祈回的名字,他問這話只是想確定這一點罷了。
“嗯?情劫?”玉方打斷天帝的話,始終淡然無波的臉上出現一絲遲疑:“陛下說的是二皇子祈回的情劫?”
“正是。”
“呵...”玉方白衣拂風,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擡起頭看着疑惑不解的衆人,聲音清和的響起:“情劫乃天道之劫,豈會如此輕易的就破了,本神下界之時方查看了一番諦言石,陛下,本神確定,二皇子的情劫並沒有破除。”
什麼?沒有破除,衆人驚愕的看着神色淡然的玉方上神,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上神,二皇子之前明明已經跳了十殿地獄,情劫爲何還沒有破除?”折瀾星君剛毅的臉嚴肅無比,聲音也有些難以置信。
十殿地獄,往往是有去無回,祈回能夠撿回一條命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怎麼會還沒有破除那個情劫,衆人早以爲祈回的情劫已除,現在來一個上神告訴他們祈回的情劫壓根沒有破除,他們心裡的震驚絲毫不亞於當初得知祈回有情劫這一件事情。
玉方上神聞言也是微微皺眉,他看向折瀾星君聲音溫和的問道:“十殿地獄確有破除情劫的作用,本神倒是沒想到二皇子有如此勇氣膽識,只不過,若是去十殿地獄破除情劫,必須是受情劫的兩個人一起跳,否則,情劫還是破除不了的。二皇子當日跳的時候,另一個人應該是沒有跳下去纔對。”
什麼是晴天霹靂,除了玉方上神,在場的所有人無疑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連向來沉穩冷靜的天帝在聽完玉方上神的話後都恍惚不已,舞邪塵驚的雙目圓睜,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什...什麼意思,難道雨秋暝不是祈回的情劫,祈回的情劫另有其人?!”
怎麼會怎樣,他們所有人從一開始就弄錯了人,上天真的是跟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我知道是誰!我知道!”尖銳的聲音不禁讓衆人側目,綏真身子抖個不停,紅脣也失了血色,她呼吸急促的看着衆人,雙手微微發抖,從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副半卷的畫卷,她目光死死的看着那副畫像,眼神說不出的驚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她,父君。”
天帝沉着臉伸手接過畫,衆人視線又齊齊的望向天帝,只見天帝原本只是有些陰沉的臉色,在看到畫後一瞬間沉的能滴出水了,一股洶涌澎湃的怒氣威壓迅速的朝四面八方擴散,南天門所有的牡丹花瞬間全部化作齏粉煙消雲散,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眼前人影一閃,天帝一手掐着綏真的脖子將她慢慢的提起來,手上青筋凸起。
“陛下!”衆人驚呼。
“父...父君,孩兒說的...是真的,這畫是...是我從祈回寢殿裡的暗...暗室中發現的。”綏真一張臉漲的通紅,雙腳不停的在半空中亂踢,臉色漸漸的開始泛出紫色。
玉方上神撿起地上的畫軸,狹長的眼眸微微一挑,原來竟是...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折瀾星君和文書仙君看着綏真氣息漸漸弱了下去,慌忙跪下去勸道:“陛下手下留情。”
天帝渾身散發的怒氣委實太過於恐怖,折瀾星君他們也不由得提起一顆心看着綏真,心裡是萬分不解,怎麼只是看了一幅畫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畫竟有這麼大的能耐,看天帝此時的眼神,那樣子分明是想置綏真於死地啊。
“陛下三思!”舞邪塵雖是有些不喜歡這個仙界大公主,但是讓他眼睜睜的看着天帝掐死他的女兒,他的心臟還沒有那麼強大。而且這件事要是傳到了四海八荒免不得又要掀起一陣風浪。
終於,天帝慢慢的鬆開手,綏真虛脫的跌倒在地,捂着自己淤青紅紫的脖子一陣劇烈的咳嗽,眼淚都咳了出來,天帝冷冷的看着她,聲音冷寒:“說,怎麼回事?若是膽敢有半點欺瞞,朕親自動手取你性命。”
天帝的話無疑讓衆人又是一番驚嚇,方纔驚嚇已經夠多了,所以此刻他們雖然震驚,面上還是一副沉穩的樣子,玉方握起那幅畫背在身後,目光清凌凌的看着綏真,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樣子。
“咳咳,父君,我今天早晨無意間發現祈回寢殿裡有一間暗室,咳,看着祈回昏迷在牀上我一時好奇就進去了,誰知道,誰知裡面竟然全是挽姜的畫像,整整一間房掛滿了畫,我當時很是震驚,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突然間腦袋一痛...咳,等我醒來,就發現祈回不見了,父君,孩兒若是有半句假話,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父君,那件暗室裡的畫像都還在,你大可以去看,孩兒沒有說謊。”
綏真的嗓音粗嘎難聽,似被沙礫磨過一般,帶着澀澀的沙啞,她神情痛苦不堪的坐在地方,捂住脖子的同時拉着天帝的衣袍,脖頸的疼痛甚至讓她沒有辦法擡起頭來,所以她斷斷續續的說着,沒有看到因爲她的一番話,而徹底驚呆了的折瀾星君和舞邪塵他們。
舞邪塵踉蹌的後退了半步,看着同樣面如土色的折瀾星君和文書仙君,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天的駭然和震懼。
怎麼...會是這樣...
“陛下,現在還是儘快找到二皇子比較好。”玉方上神淡淡的看了眼回不了神的衆人,好心的開口提醒了一句。
天帝回神,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綏真,蒼老的眼裡不經意的閃過疲憊,點點頭吩咐道:“折瀾,調令三萬仙兵,哪怕是將九重天翻過來,也要給朕找到祈回!”
“何須如此麻煩,費時又費力。”玉方的話讓天帝一愣,正準備離開的折瀾星君也不由得站住,回頭不解的看着他。
天帝眼中光華一閃,嘴角牽了牽還是沒能夠成功,這件事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驚天的打擊,只聽得天帝朝着玉方溫和的說道:“如此,有勞上神了。”
他們都忘了,這一位是神界的上神,神若是想找一個人,不過須臾間。
在幾個人專注的注視下,玉方不疾不徐的將那幅畫交給天帝,並不理會天帝臉上的複雜神色,手腕翩然一轉,一隻冰雪般的蝴蝶端然出現在玉方的手掌心,正一闔一動的扇着美麗潔瑩的翅膀,隨着翅膀的動作,無數粒晶瑩的冰粒細末紛紛的從翅膀上落下來,紛紛揚揚的好似一場雪花盛景。
“這是神界的雙棲雪螟蝶,跟着他自會找到想找的人。”玉方微微一笑,薄脣微動對着蝴蝶唸了一句,雙棲雪螟蝶收到命令後振翅飛起,纖巧的身子靈活的朝着南天門外飛去。
衆人默,舞邪塵看着那隻越飛越遠的蝴蝶,蒼白的臉直接失了最後一分血色,他慢慢的吸口氣,壓下心裡的驚濤駭浪,苦笑的回過頭看着天帝:“陛下,我和折瀾他們去吧,仙界現在...還需要陛下主持大局。”
天帝手中的那幅畫被他狠狠的握緊,臉色很是難看,他悠悠的望向雙棲雪螟蝶飛遠的方向,怒氣再一次的不可遏止的往外冒,竟是直接否決了舞邪塵的建議。
“無妨,朕倒要看看,這個逆子究竟想要做什麼!”天帝看向折瀾星君,眼神冷冽如刀:“立刻調遣三萬仙兵隨朕出發。”
折瀾星君看着天帝陰沉的可怖的面容,終是將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俯了俯身領旨辦事去了。
天帝怒哼一聲,目光冷然的看向前方,眼裡沒有一絲溫度,寬大的袖袍一展,已是快速的朝雙棲雪螟蝶的方向飛去。
舞邪塵和文書仙君對視,看着玉方上神也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兩個人無聲的對視一眼,紛紛起身跟上。
只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前一刻他們還在慶祝九重天上的喜事,下一刻就心驚膽顫的跟隨天帝去追那早已走遠的東海鳳輦,舞邪塵看着仙雲浩渺無邊無盡的蒼穹,脣角幽幽的溢出一聲嘆息。
這婚事,怕是要毀了。
嘴裡輕訣微動,舞邪塵面前立刻多了一隻千音鳥,低眉附着千音鳥薄脣一張一合的開啓,千音鳥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轉身快速的朝另一個方向飛快的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