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國京城的夕陽是極美的,卻是照在那白衣少年的身上,顯得萬分蕭索。
他面無表情的在街上走着,步伐很慢。
遊離的神色,分明是一直在想着什麼心事。
隨後在某處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看大門上的牌匾——夏府。
“小婦人蔘見世子殿下。”
得知岑夜突然來訪,夏夫人自是趕緊出來迎接。
卻見他隻身一人,半個隨從都沒有帶上。
要說夏家和岑夜的關係,基本是通過紅蓮牽上的。
現在紅蓮不在,岑夜唯一能找的,肯定只有夏半均。
看時間,老爺和兒子也快要回來了,夏夫人想着該是留岑夜多坐一會兒。
怎料這小世子,好像並沒有久留的打算。
他也不進大堂,就站在前院裡,直接對夏夫人說了:“等夏半均回來,勞煩夫人轉告一聲。”
“君寧公主最近染了風寒,病情反覆,讓他在宮裡的時候,多留點心,照顧着些。”
岑夜的聲音裡也沒有起伏,淡而無味的說完後,就直接走了。
連夏夫人那句“是”都沒有聽見。
這夏夫人見岑夜的機會並不多。
真正算起來,應該只有兩次,而且兩次都是很突然。
第一次是突然來接紅蓮,然後兩個人莫名其妙打了一架。
再就只有上次將軍府紅蓮落水之後。
印象裡,岑夜這孩子雖然愛擺架子,但還挺懂事,也挺關心紅蓮這個皇姐。
儘管悶不過自己那冰窟窿的兒子,可話也不多。
安安靜靜的,瞧着還算乖巧,卻是一雙眼睛機靈得緊。
怎知今日見他,像是有些失魂落魄。
那轉身離開時的背影,當真有幾分惹人生憐。
等夏半均回來,夏夫人自是第一時間將岑夜的話進行了轉達。
聽到此話,夏半均稍稍愣了一愣,隨後像是想到些什麼,竟淺淺笑了。
第二天,整個太醫院的人都知道,那夏家大公子的心情,相當之好。
幾乎一整天,冰山臉上都是帶着淺淺的笑意。
問夏老爺可是家中有喜事,卻是回答他自己也不清楚。
今晚正好又是夏半均值班,所有人都是看得出來,他對值班似乎非常的期待。
然而卻是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漸漸晚了下來。
那冰窟窿臉上的期待,則一點點變成了疑惑。
儼然像是等着什麼,但又遲遲不來。
直到時間又過去一個時辰,纔有個人影,急急出現在了大門外的夜色裡。
若是紅蓮在場,一定會非常的驚奇。
這冰窟窿,居然也會有迫不及待般去迎接某人的時候。
“冬兒!”他喚了一聲,儘管還是有些冷,但明顯可以聽出些許的激動。
卻是他一過去,冬兒就是搖頭擺手:
“夏大人,我怕是今晚不行了!”
她講話有些喘,該是過來的十分急,很趕時間。
“爲何?”夏半均愣愣,不解。
冬兒則是面露難色:“總之是不行了,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咱們就改到下次吧。”
“但我也有很重要的情況要同你說。”
夏半均冷冷一句,有些不依不饒。
冬兒卻是立馬眼裡一亮,有些歡喜道:“可是上次同紅蓮吵架之後,她找你合好了?”
“不是。”
簡單兩個字否決得很徹底,冬兒愣愣眨了眨眼:“那是何事?”
“一些其他的事,我想慢慢同你商量。”
夏半均冷冷說着,看冬兒的神情
卻是相當認真。
被他這麼看着,冬兒自然是猶豫了。
但她今晚當真是有急事,無法按照之前約好的,等夏半均值班的時候,就來太醫院,幫他指導一下和紅蓮之間的問題。
畢竟這冰窟窿太石魚。
根本就是對紅蓮有意思,但卻竟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
就更別說要怎麼去討女孩子歡心了。
記得上次來給他送夜宵,聽他那般失落的問她——
紅蓮爲何明明生病,卻也都不宣他進宮診治;
爲何明明能夠找他幫忙,卻也故意不說一聲,甚至在冬兒提到了他之後,仍舊沒有派人來找他。
若不是當時冬兒提到了這茬兒,他怕是永遠不會知道,紅蓮咳嗽的事。
冬兒亦是永遠不會知道,紅蓮其實早同夏半均表白過多次,卻是次次……
冬兒也是姑娘家,也喜歡夏半均。
正因爲她瞭解夏半均,所以才能理解,紅蓮之前爲何問她,是否也對這冰窟窿告白過。
還有先前對夏家收乾女兒之事,那模棱兩可的解釋。
其實她並非完全不討厭紅蓮。
畢竟紅蓮在暗處陰了自己,套了自己的話。
那天去羨泱宮找紅蓮,本是想對峙一番,即便她現在是公主,自己也無甚畏懼。
她本打算擲地有聲告訴紅蓮:“爲了夏大哥,她冬兒可以連命都不要。”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人有比她更愛夏半均!”
卻是紅蓮那時候不在,剛好同岑夜出去了。
所以她想了一天。
然後慶幸紅蓮並不在宮中。
夏半均提到紅蓮對他疏遠時的那種落寞,她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裡的。
牢牢的記在心裡的。
夏半均該是也喜歡紅蓮,只是他自己並不清楚這番心意,只是他不懂得該怎麼樣去進行表達。
因而她冬兒,認栽了。
只要夏半均好,她便好。
就像自己同紅蓮說的那樣:縱使他喜歡的人不是自己,她也依舊會無怨無悔的,一直愛着他。
所以她決定幫他,費盡口舌的告訴他,什麼是喜歡。
然後她讓他先把自己當作紅蓮,手把手的教他,應該如何去同紅蓮相處。
她知道這樣,或許有些狡猾。
但若是連這一點點的狡猾都沒有,她怕自己,會無法忍受下去!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
或許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看得開。
她愛着夏半均,她還是不願他喜歡別的女子。
只是……
她太愛夏半均了。
所以,不忍心傷害他,不想拆散屬於他的幸福。
卻是今夜,說好了來幫他想法子,解決前幾天吵架的事。
然而……
“夏大人,冬兒今晚當真是有急事,着實沒辦法留在這裡。”
“就是怕夏大人空等,纔是抽空過來說一聲,馬上便是得走了。”
“不如明日白天,我再抽空來找你可好?”冬兒十分的爲難。
夏半均也不是不理解她,但白天人太多,說悄悄話難免不方便。
但到下次值班還需輪上幾天,他自是等不得。
“你是有何事?我能否同去,邊走邊說?”
夏半均冷冷給出個建議,冬兒倒是愣了愣。
他如此的糾纏不放,委實太罕見了。
“冬兒,你我相識數載,你不信我爲人?”
見她默不作聲,夏半均又是一句追問。
不得不說,冬兒當真是對他沒半點的抵抗能力。
如此沒
心沒肺的一句話,便逼得她只好對他妥協。
“夏大人爲人如何,冬兒又怎麼會不知道……”冬兒目光閃爍着賠笑一句。
卻是冰窟窿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完全令她毫無辦法。
牙齒一咬,便是豁出去說了:“是蘭妃娘娘又失蹤了,二皇子命我們偷偷出來找她。”
“說無論如何,這次都要用最短的時間,把整個後宮全搜上一遍。”
“之前也失蹤過?”夏半均冷聲質疑,已然微微蹙眉。
蘭妃乃是誕下皇長子的妃嬪,莫名失蹤,絕對不是能夠輕描淡寫就算了的。
“嗯,之前已是失蹤過一次,也是沒帶半個隨從,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冬兒點頭,神色凝重:“當時二皇子也是派了我們所有人出去找,卻是找到第二天上午都沒見人。”
“之後過了午時,蘭妃娘娘也不知怎麼的,居然已經回到瀾玉苑了,還堅持說自己一直就在房裡睡覺。”
“二皇子可是相信?”夏半均插了一句,很是認真。
冬兒則是搖頭:“自是不信。”
“但二皇子好像知道蘭妃娘娘是去了哪裡,卻又不敢確定。”
“所以我覺得今次,命我們用最短的時間搜尋,多半是二皇子爲了確定心裡的猜測。”
冬兒說完,夏半均則想了想。
而後用略帶試探的目光看向冬兒:“二皇子覺得,蘭妃是獨自出宮去了?”
此話一出,冬兒就是賊頭賊腦的瞟了周圍一遍。
小聲道:“不僅僅是二皇子,所有找人的人,都這麼覺得。”
“所以這件事,定是萬萬不得張揚出去。”
“若王上或者其他娘娘知道了,或許都還能夠找藉口糊弄過去,但二皇子,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奴才的。”
“爲何?”夏半均挑挑眉毛,不太理解。
既然上面的人都能夠糊弄過去,又爲難這些個宮女太監做什麼?
面對他這打破沙鍋問到底,冬兒着實快要苦臉。
卻是已經和他說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差再多說那麼一點。
“我們也不清楚,反正二皇子對蘭妃娘娘失蹤這事,並非一般的生氣。”
“這次連桌子,都給一掌劈裂了一個呢!”
聽到這裡,夏半均便是沒再說話,只認同般的稍稍點了點頭。
沉默片刻之後,又是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
“到你回去覆命的時間,還有多久?”
“大概一兩個時辰。”冬兒確是緊急得很,畢竟要找的地方還有很多。
雖是能夠偷懶,但難就難在,她算是一羣人的隊長,必須得在自己負責的區域呆着。
否則別人去集合的時候找不到人,她肯定得暴露。
怎料夏半均今天當真是不依不饒。
在她正準備告辭的時候,搶先堵了她的話:
“我陪你一起找。”
“可是……”冬兒這一刻是高興的,但夏半均確是不好跟着一起。
沒人宣召,御醫進不了後宮。
而且進出都得做記錄。
冬兒每次送夜宵,都是在門衛那兒打通了關係纔出來。
現在帶着他進去事小。
可若是傳到了岑策耳朵裡,被懷疑將蘭妃的捅了出去,那可就糟了。
她冬兒好歹也算是蘭妃跟前的紅人。
瀾玉苑中想要拉她下馬的傢伙,比比皆是。
現在自是冒不得險。
卻是纔要和那冰窟窿說明利害關係,就是見他轉身往太醫院裡去。
耳邊只留下了三個字:
“我翻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