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般做法,未免也太薄情寡性了吧。”
夏半清攔住舒怡,巫女的裝扮雖然襯她,卻是就她這個人而言,還真是一種褻瀆。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份褻瀆,倒是更顯得她別有一番‘風味’了。
尤其是那錚錚看來的眼眸:
“夏半清,我沒有必須幫你的理由!”
“當時進宮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夏半清收了懶散輕浮,似乎有些較真了。
就連方纔從岑嵐那裡獲取的快意,也都淡去了。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
舒怡字字句句,夏半清已然蹙了眉:“爲何?”
“因爲我就是恨你這種,玩世不恭的混蛋!”
舒怡的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那眸中的憎惡和決絕,猶似是將心中積壓了三年之久的一切,甚至是從小到大所承受的一切。
全都化作了一把刀,狠狠朝着夏半清捅來!
“你想過河拆橋?”那氣質清麗的人眉毛一挑,話不重,怒卻深。
“對,我就是要過河拆橋!”舒怡也不退讓,反倒朝着他近了一步。
“夏半清,我這段時間想的很清楚,如果你心裡沒有我,就永遠別再來找我!”
“哈!”一聲嗤笑,似乎半點不留情意。
“逢場作戲,風花雪月,你當知道,大家不過玩玩而已。”
話音落下,不想舒怡竟是變了神色:“你知道的,我舒怡對你,並非玩玩而已。”
一句話怨怒頗深,卻又情愫萬頃,但又是明白不會有未來的瞭然。
“夏半清,你若愛我,我便是可爲你受千刀萬剮,死無怨懟,但若不愛……”
“這一輩子,都別再來攪亂我的生活!”
語畢,轉身。
獨留了夏半清,愣神在伏神殿外。
※※※
御書房,白衣少年推門而入,劈頭就是一句罵:“岑堯,你是不是瘋了!”
“……?”帥俊的王放了奏章,不解中似有驚異。
“你在那上面,到底做了什麼手腳?!”
岑堯愣愣,也就老實答了:“之前讓千尋在上面,施加了些安神的咒術。”
“安神的咒術?”岑夜像是好笑,直接湊到了桌案前,相當的生氣。
“是安神的邪氣吧!”
岑堯一怔,蹙眉:“你怎會知道邪氣?”
“方纔那庸醫去了羨泱宮,雖沒瞧出什麼,但卻讓紅蓮覺察到了龍淵草有問題。”
岑夜謅一句塞過去,又是指責:“紅蓮體質不同常人,受不得邪氣。”
“你是想害死她?!”
“庸醫是說夏半清?”岑堯也就說了一句,之後直接省略了這個不重要的問題。
想了想,有些無辜的申辯:“可紅蓮不是魔界之人,那龍淵草上的邪氣,當是對她有益啊?”
“什麼?”岑夜提高聲調,似乎驚訝的不行。
“我說了她不過是普通人,只是在潛龍淵附近亂吃了東西,你竟還以爲她是那鏡國戰神?”
“還魔界之人?”
“你這腦子到底是有多不好使?!”
“岑夜!”一來就如此無禮,岑堯亦是有些怒了,卻是那死孩子,就是不把他放眼裡。
還臭屁哄哄的:“那草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讓千尋做了什麼?”
“龍淵草本就帶有邪氣,孤不過是讓千尋設法在香氣中施加了些安神的效力,順便讓邪氣變得不易察覺。”
“孤從未想過害紅蓮,只是不想打草驚蛇,探探她是否爲魔界之人。”
岑堯說的底氣十足,一直很是誠懇的看着岑夜,希望他千萬莫要誤會了自己。
岑夜自是要否認到底:“什麼
魔界之人,你信那成神之說便罷,現在還要來個魔界?!”
“夜兒,既然女戰神之事你已知曉,孤也不怕與你說了,反正這白國,遲早也會是你的。”岑堯忽然正了態度,沉了眸光。
“戰神那夢,不過是你離開藍國那會兒才做的,其實孤也只是抱着能找到更好的想法,姑且一試,畢竟太玄乎,不抱太大希望。”
“那你現在又試探紅蓮?!”岑夜故作氣惱的插了一句。
岑堯搖搖頭:“孤早些年,就一直有派人才潛龍淵附近調查,試圖找到安全進入的方法,卻都還是有去無回,束手無策。”
“誰都知那潛龍淵下去不得,你去那裡的做什麼?”岑夜蹙眉,氣惱成了凝重。
潛龍淵下他雖沒去過,但裡面有什麼,他可是相當清楚。
“孤要集齊伏神印,其他三國之王自然不會拱手相送,這天下是必須統一的,可我白國……”
岑堯頓頓,似覺無奈:“先王在位時乾的那些蠢事,叫我白國國力損耗不少,而且長久以來都一直在同藍國打仗。”
“之後雖送你做質子,換了我疆域完整,可七年邊境一直不太平,修生養息確是有點難度。”
“後來雖從岑嘯那裡拿回點兵權,不過又從藍國要回你,開了場大戰,如今雖是剿了老丞相一干勢力,卻是朝綱換血,千尋退位,諸事都不穩定。”
“夜兒,你說這般情勢,孤要何時才能讓其他三王臣服,交出伏神印?”
岑堯一個問題拋來,岑夜倒是一針見血:“這同你想去潛龍淵有關係?”
“早年夏半均從潛龍淵帶回閻羅果,千尋探得上面具有邪氣,也就說,那潛龍淵下,很可能會是魔界的入口。”
荒謬!
那潛龍淵下面,分明就是……!
岑夜心中嘲諷,表面卻還不動聲色的聽岑堯在說:“若我白國能同魔界結盟,那要敗其他三國的凡人,自然不在話下。”
“雅藝軒吞蛇事件,千尋查出有人用邪法,而且施展淨化時,紅蓮似乎對那邪氣有反應。”
“所以你才懷疑她是什麼魔界之人,想借她同魔界聯繫?”岑夜再聽不下去,嗤笑着結束了岑堯的話。
岑堯則非一般的認真,眸中盡是爲王者的氣勢:“夜兒,孤不管紅蓮是不是什麼鏡國戰神。”
“又或者照你所說,她不過與你我一樣,都是普通人。”
“但就她的身手與聰慧,孤必然會留作我白國的一員戰力,將來也不怕他國笑話,說我們派女人打仗。”
話到此處,岑堯竟又狡黠笑了:“不過她是女子正好,屆時乾脆就稱她是那鏡國戰神,正巧能夠滅滅其他三國的士氣。”
“哼,你能想到用假的,其他三王難道會想不到?”岑夜一個白眼,冷水潑得爽快。
“我看你們這些瘋子和笨蛋,以後就等着一國一個女戰神,然後叫嚷誰真誰假吧!”
說罷,岑夜便是走了。
獨留了岑堯還思考龍淵草的事。
記得千尋說過,那施加在上面的靈力,會隨着時間而逐漸減弱。
如今這般連累了紅蓮,或許是術法減退,邪氣加重了的緣故吧。
只是紅蓮竟然受不得邪氣,當真是叫他有些意外。
“呵呵,千尋啊,看來孤與你之前,都是猜錯,把魔界借兵之事,想的過於美好了。”
一聲自言自語的嘆息。
而那多年來唯一能同他交心的人,早是被他親自逼得,化作了一堆齏粉。
這之後,岑堯又專程去看過紅蓮一次,龍淵草早是不在。
爲不讓岑堯覺察破綻,兩人早就統一了說法:稱岑夜喜歡那草,就送給他,拿去了華星宮。
岑堯也就沒有再多問什麼。
然而戰魂之力
受阻越發嚴重的情況下,此次受邪力侵蝕,紅蓮恢復的速度大不如前,着實令她倍感頭疼。
想着哪天那黑影再次出現的話,自己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了!
而那夏半清,幾乎天天都往羨泱宮跑,紅蓮全是不見。
卻又差人偷偷去太醫院探探情況,看那懶貨有沒有和他爹鬧的雞飛狗跳,結果則是,兩人都當對方是路人,什麼事沒有。
至於那冰窟窿。
據小狸子說,兩人成親後過的如何是不清楚,不過看夏老爺提到兒媳時候的模樣,多半對冬兒還是相當滿意。
考慮紅蓮的身份和王室的面子,即便心裡真覺得可惜,也是不會再去提及這乾女兒了。
在夏家也是一樣。
紅蓮此人,幾乎已經和夏半清一樣,成了禁忌。
怕是說起了,會讓那冰窟窿傷心。
拜堂時候的一幕,看見的人實在太多,那氣氛和兩人當時的表情,冬兒已是從下人那裡聽說了。
出嫁頭一天,她是被送到京城的一戶普通人家,找了個名譽上的孃家。
王室這邊不便出面,也就只派了紅蓮和岑夜負責此事。
至於夏半均爲何答應這門親事,責任和臉面這層,冬兒自是明白。
可自己對這事的心境,卻直至現在都還理不清楚。
她是爲了救夏半均,但她也同樣想要嫁給他,而她也清楚,他其實並不喜歡自己。
和紅蓮相比,她對他而言,或許,真的只不過是朋友。
儘管夏家人都還挺喜歡她,老爺夫人對她也不錯,可那冰窟窿……
冬兒曾經很自信,世上不會再有第二人比她更瞭解夏半均。
卻是現在,她已經半點都不懂了。
當然,也包括她自己的心情。
甚至連未曾圓房之事,她也半點不覺得失落。
還與夏老爺夏夫人一般,認爲如此纔是最好,把一切都去交給時間。
因爲誰都已經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夏大人,吃飯了。”
成婚半月,他也就是住在偏院裡,成天發呆,眉頭幾乎從來沒有舒展過。
不過也沒有茶飯不進,只是完全不說話。
卻是今日,或許想通了什麼、放下了什麼,開了口:“我如今不是御醫,你也不是宮女,不必喊我大人。”
“……”冬兒愣愣,有些無措。
“你說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呢。”他冷涼的嗓音很是迷茫,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天。
冬兒想想,只笑得苦澀:“或許當初我沒有多事,摻合到夏大人同公主之間,就不會落到這般了吧。”
夏半均沉默良久,才嘆息一般:“可你只是爲我好,何錯之有,況且此事……”
話到一半,只令冬兒更是無措,心裡悲喜難辨,只能沉默。
“吃飯吧。”他像是放棄,端了碗筷,又給冬兒碗裡夾了把菜。
之前雖也一起吃飯,可都未曾說話,如此就更是不曾有過。
冬兒愣住,卻又聽柔聲說了:“以後別喊大人,就叫半均吧。”
“可……”冬兒更是愣了,心裡莫名痛了。
她可以嗎?
真的可以嗎?
卻見他放了碗筷,一隻大手,輕輕覆上了她的手。
雖然也有苦澀,但那笑容,極爲溫柔:“既已成親,你便是我妻。”
“我也知自己石魚,所以有些事,咱們以後慢慢來,可好?”
冬兒看着他,說不出是何等的感受,只是心裡一熱,鼻子一酸,那淚就是斷了線的掉下來。
“嗯。”孩子般輕應一句,那手便就替她抹了淚。
如斯溫柔:
“吃飯吧,要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