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究竟爲何會在御膳房這件事,紅蓮想了很久都沒明白過來。
至於白王還有國師也跟着一起,紅蓮就更是很難明白了。
既然分明知道糕點是胡謅,又何必執着到此般境地?
還有岑夜那死孩子一臉的淡定。
紅蓮真的很想抽他一頓,咆哮質問,他那不會穿幫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
她着實是不會做糕點,一丁一點,一個步驟都不會!
那死孩子扯什麼不好,偏偏要扯到糕點。
他那個爹也和他一個德行!
一路過來,一邊裝模作樣,一邊蹬鼻子上臉,問她糕點究竟叫什麼名字!
那糕點叫什麼,她怎麼會知道?!
那些她能夠喊出名字,她也沒一個能夠做出來!
所以她等會兒折騰出來的,定然是叫不出個名字!
而且糕點這東西向來都是文縐縐的,取名有時候還得講求個意境和寓意。
總之現下只能見招拆招,看看等會兒到底會做出個什麼玩意。
再隨便想個能夠對上的名字,湊合湊合算了。
如此想着,紅蓮也就是先把那些芝麻呀、白糖呀、核桃杏仁什麼的,通通弄一起搗碎了。
記得那些糕點的餡兒,多是黏在一起的。
便是加入雞蛋和一點麪粉,一通亂攪!
當然,看到她放雞蛋和麪粉的時候,所有人會做糕點的宮人們,臉色全都霍地變了。
包括國師千尋。
唯一還從容悠哉着的,只有岑夜和岑堯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父子!
紅蓮已然感覺到衆人怪異的目光,卻是臉上只能繼續維持淡然和自信。
手裡待弄好了餡兒,就開始弄外面的皮。
這糕點多是精緻小巧,酥軟糯香,色澤剔透,講求美觀。
紅蓮一邊在心裡唸叨,一邊就是拿着糯米麪皮一頓胡搓。
其實她哪裡知道,方纔只要說此糕點需要半天時間,便就可以糊弄過去,找人幫忙。
因爲在她的認知中,糕點和饅頭包子,祖宗上都是一家人。
都是麪粉!
都是要蒸!
想着需要上色,就是又放了些蕎麥麪和玉米麪。
想着需要通透,就是放了許多的水,卻是太稀不成型,又加麪粉。
隨後又怕不香甜,又往面裡揉了蜂蜜!
還不知道爲什麼,竟還加進了蔥花!
反正紅蓮一路操作下來,已將父子倆之外的人,全給嚇傻了。
最終是把皮擀得死薄,包餡兒的時候本想弄點花型,卻是怕蒸完之後會變樣。
又或者,做出來的形狀不整齊。
若是不整齊,怕是白王挑刺。
說如此劣質的糕點,岑夜竟沒看出是紅蓮偷偷做來,滿混過關的。
思前想後,紅蓮乾脆選擇了保守戰略——
一律搓成了湯圓般的小團!
弄得其他人都不明,她之前擀麪皮,究竟是爲了什麼!
然而更奇怪的,還在後面……
紅蓮那樣子,看就知道是想裝模作樣,拿筷子點個花型。
卻是弄了半天都弄不好,就又把小團都捏成了方形,直接做成了骰子的模樣!
又是爲了講求逼真,竟拿了雞血,去塗那些個圓窟窿!
直到動用了雞血,那白癡父子才終於看出了問題。
當然。
白王反應,自是和黑了臉的岑夜不同。
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哈哈哈……夜兒,紅蓮當真是好手藝呀!”白王故意戳了一句。
岑夜已然無法說話,只恨不得用目光射死那女人!
紅蓮也不敢看他,就裝作很認真的,一直盯着蒸籠。
終於,一屜熱騰騰的骰子問世!
紅蓮本想就取名叫骰子,可那蒸熟之後的形狀,着實太慘了!
似乎什麼都像,卻又什麼都不像!
當真不明白,爲何放進去都好好的,出來之後,怎就會出現如此可怕的變異!
骰子一個個裂了不說,那餡兒中因爲混了雞蛋,又是之後搓揉的時候,同麪粉多少混了一些……
因而整個成品看上去,就像是骰子肚中,噴出了許多黑色的不明物。
呈爆裂狀的,緊緊搭在上面。
說通俗點,猶如是一個個骰子,全都吐了黑屎一般!
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甚至還能在不多的白色裡,看到零星的,綠油油的蔥花……
總之一瞧就知道。
吃不得!
“哎呀呀,紅蓮,孤可是,從未見到這般奇妙的糕點啊!”
“當真是天上有,地下無,舉世難尋呀!”白王幸災樂禍的湊上去,圍着籠屜轉。
他本打算去查紅蓮的時候,順便看看岑夜。
如果那臭小子捱過板子還不學乖,便是借紅蓮之事,再給他打個臉,壓壓他那不把自己這父王放眼裡的氣焰。
怎料紅蓮這丫頭竟這樣上道!
話纔講了沒十句,便自個兒挖了個大坑,害得岑夜往裡栽!
“紅蓮,你快些告訴孤,這個奇妙的糕點,究竟叫個什麼名堂?”
白王已是幸災樂禍到兩眼放光,而岑夜渾身都散發着濃濃的陰鬱。
站在旁邊圍觀的宮人們都不敢作聲。
只有國師,偷偷捂嘴笑了笑。
“稟王上,這糕點叫做……”紅蓮猶豫了一會兒,朝岑夜看了一眼。
令她意外的是,他竟沒丟她大白眼!
相反還衝着她笑了。
笑得,十分的猙獰!
“……此糕點名叫無極,取義物生萬象、形化無常。”
紅蓮窘迫的擠出後面半句,表情已經破罐子破摔。
即便現在沒有暴露,面對這般糕點,她也是無法再自我欺騙下去!
圍觀的人裡,明顯有些再是忍不住笑意。
卻被岑夜擡眼一瞪,硬是壓了回去。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搶先制敵,便也走到了籠屜前:“既然王上如此喜歡,不如就嚐嚐吧。”
“夜兒離宮多年,該是忘了孤腸胃不好,吃不得麪點。”
白王一句話就是塞了岑夜,眼裡的幸災樂禍,立馬就變成了要整蠱兒子的戲謔。
“既然你這般喜歡,紅蓮現在又特地做了。”
“這都還是熱的,你便趕緊吃上兩個試試吧!”
“……”岑夜瞪着自己沒人性的爹,袖子裡的手早是捏成了拳頭。
倘若現在周圍沒有其他人。
他絕對要在這男人的臉上,狠狠揍上一拳!
原因自然並非只是糕點,還有那囚在鳳棲殿裡,莫名發了瘋的母后!
想他回宮這麼多天,這男人竟爲了逃避自己的追問,爲了害怕同自己說明背後的因由。
居然就連僞造手諭的彌天大罪,都可以裝作不聞不問!
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打他一百大板?!
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他,要他喊他一聲父王?!
又有什麼資格來懷疑他通敵賣國,派了紅蓮去向藍國傳遞情報?!
可笑……
當真是太可笑了!
岑夜越
想越氣,而那年少的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少。
等到了完全消失,變成無動於衷時。
褐色的眼,就是微微眯了起來,聽不出情緒的應了一聲:“好啊。”
“岑夜……”
紅蓮下意識喚了一聲,想要阻住,卻已經晚了。
岑夜面癱着拿起一個糕點,塞進嘴裡。
吃完後,又是再拿一個。
直到吃完了全部,神情都始終沒有變過——陰冷的盯着白王,找不出半點憎恨以外的東西!
“現下糕點已經吃完,王上可是滿意?”
岑夜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白王卻是蹙眉不語。
“既然王上已經滿意,那麼紅蓮的身體還有些不適,岑夜便先帶她回去了。”他說完就是拉起紅蓮。
纔要邁步,竟被白王攔下:“孤知道紅蓮之前染了風寒,今天過來,正是想讓國師爲她瞧瞧。”
“……?”紅蓮一愣,沒懂白王什麼意思。
“岑夜多謝王上關懷,紅蓮的病已宣御醫看過,還請國師大人回伏神殿吧。”
不管白王什麼目的,岑夜都定然不會買賬,說着就又要拉着紅蓮離開。
卻是這次,國師攔了路:“還請殿下留步。”
“王上今日帶千尋來,也是爲了紅蓮姑娘的身體着想,還望殿下給千尋一個機會。”
“怎麼,難不成我白國無人,竟連國師,都要充當御醫的角色了?”岑夜挑眉,甚是不悅。
姑且不說背後的原因是何,他若現在同意讓國師爲紅蓮診治,便是等於要依了白王的意思。
叫白王舒坦這種事,他岑夜纔不幹!
“殿下誤會了。”千尋嫺靜微笑,給岑夜揖了個禮,端莊大氣,宛如生來就該是國師之選。
“紅蓮姑娘先前睡過三日,如今又是睡了五日,而她平時練武,身體該是不錯。”
“按理,不當有此怪異習性。”
“千尋曾在書中讀過,曰世上有魂命淡泊之人,乃會與受累後出現嗜睡,且會隨淡泊加深,越睡越久。”
岑夜自是明白紅蓮昏睡的緣由,因此直接打斷了國師的屁話:
“國師大人的意思,是說紅蓮乃是妖魔精怪,需要同你回去伏神殿,好生接受一番檢查了?”
對於岑夜死不讓步的原因,紅蓮早已明白,只是國師的一番話,叫她有些在意。
要知道現在,即便別人看不見,她紅蓮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千尋腳下的影子淡薄,正是她方纔所說的,書中讀到過的情況!
紅蓮看着嫺靜高雅的女人,猜她莫不是……知道自身的處境了?
發覺少女正在看自己,千尋也是看了她一眼。
隨之像是放棄和岑夜打攻堅戰,直接從紅蓮入手:“姑娘尚且年少,何況魂命之事,乃非御醫能夠診斷。”
“不如就讓千尋探上一探,姑娘心裡也好圖個安寧不是?”
紅蓮看了岑夜一眼,雖知道他不情願,可她卻是很想弄明白,千尋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命數不多。
“可是需要往伏神殿去?”紅蓮淡淡問道。
白王隨即變了神色,高興了。
岑夜雖還是面癱,可看向紅蓮視線,絕對是生氣了。
怎料千尋卻笑笑,搖頭否定:“不必,姑娘只需,讓我握住右手便可。”
千尋說着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後等待般的看着紅蓮。
紅蓮又看了岑夜一眼,可他明顯已經不想再搭理自己。
卻是在紅蓮就要把手放過去的瞬間,岑夜陡地想起了什麼,立馬把身子往兩人中間一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