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地,天盡頭。
月色晦暝,亙古荒蕪。
少浪劍獨自一人行走在戈壁,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他這一天已經走了兩百里,距離廢棄的沙迦堡還剩兩百里,他的腿腳有些痠麻,他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一隻鋒利的狼爪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肩頭,這狼的爪掌奇大,肥厚,有力,利爪長約七寸,泛着森森寒光,鋒利如剃刀。
來者是人狼,大荒地特有的妖獸,它的外形是純粹的狼,只是較普通的狼要大的多,因它常常直立行走,看似一個人,故而有了人狼之名。
它的兩隻前爪搭在少浪劍的肩頭,肚腹緊緊貼着他的後背,踩着人的腳印,亦步亦趨。
這是一頭修煉有成的狼,假以時日它或可以煉化爲人形。
可惜的是,它遇到了少浪劍,少浪劍正想斬妖建功。
少浪劍突然停住了腳步,人狼收步不及,整個兒撞在了他的身上,這畜生雖然力能開山,此刻卻輕的像片鴻毛。
它站着未動身,兩隻前爪依舊搭在少浪劍的肩上,只是爪尖內扣,做好了切開獵物喉嚨的準備,當然若獵物肯主動扭過頭去那是最好,它鋒利的牙齒會很快咬斷他的喉嚨,很快,一點兒都不痛。
它嬉皮笑臉地咳嗽了一聲,呼出一口足以把人薰暈的惡臭。
少浪劍眉頭一蹙,動了殺機。
人狼感受到了危險,七寸長的利爪猝然發難,無聲無息地割向少浪劍的咽喉。它滿心以爲能活生生地割開對手的咽喉,類似的手段它已用過多次,屢試不爽。
……這回卻意外地走了空。
“畜生就是畜生。”少浪劍在人狼的身後說道,他手按在了青鋼劍上。普通鋼鐵鍛鍊到極致呈現淡淡的青色,謂之青鋼,青鋼劍是金屬兵器裡的巔峰之作。
“身手不錯嘛,你是秀吉士?”人狼忽然口吐人言,說話間它人立起來,揮動雙臂,做了個擴胸動作,脖子歪扭了兩下,骨節咯咯爆響。
人立起來的人狼身高超過兩米,體格比一頭成年的黑熊還要健壯。
它陰冷地笑着:“我吃過各色人等,唯獨還缺一個修真少年。”
少浪劍淡淡地回道:“是嗎,看來你今晚的運氣不怎麼樣。”
“好大的口氣,人類共同的壞毛病:無知、狂妄、欺騙。你明明已經結成了氣丹,爲何還穿着褐衫,是想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嗎?卑鄙的人類,我差點上了你的當。”
人狼有理由生氣,少浪劍的褐衫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他,若非它是一頭成精的老狼
,沒有輕易發動攻擊,此刻恐怕已經是身首異處。
“兵不厭詐,是你自己蠢!”少浪劍淡淡地哼了聲,迎風飄絮般滑出三丈遠,手中青鋼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姿態瀟灑至極。
人狼卻輕蔑地哼了聲,它看出少浪劍手中的劍並非神器。靈獸的皮毛堅逾鋼鐵,若非神器,實難傷它。
“你口氣濁惡,你吃過人,吃人的狼論罪當死,休要怪我無情了。”
“廢話真多,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吧。”人狼前爪着地,衝着少浪劍咆哮起來,它究竟是匹狼,戰鬥的時候四腳着地才能發揮出最強的威力。
第一輪攻擊由人狼發起,撲咬之間帶動飛沙走石,兇悍異常。
少浪劍側身一讓,一劍刺向人狼的軟肋,人狼沒料到對手的身法會如此之快。
按照它的理解,修真宗門一般都重內輕外,重內丹修養,輕視武技修煉,這麼做自也有他們的道理,修真者內丹修煉初期與武技高手相比並無多少優勢,但越往後優勢越大,流境中階以後,武技修爲再高也不可能是修真者的對手。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花費無窮的精力去修煉筋骨外功呢。
人狼不知道的是,少浪劍因十二年未能結丹釋褐,一腔抱負只能用在武技的修煉上,這的確是個例外。
它現在是進退兩難,想躲卻又無處可躲,危難之際,它大吼一聲,將筋骨皮繃的鐵緊,以堅硬無比的皮毛來硬扛這一劍。
少浪劍使出的這一劍是劈風斬的第三式——撩刺,看似樸拙無華,卻是萃取了天下武學精髓、經千錘百煉而形成,簡潔、實用、威力無窮。
這口劍若是神器,將直接洞穿人狼的軀體。
砰!砰!砰!一連串的震動後,少浪劍渾身直打冷顫,虎口更是劇痛無比。
他的青鋼劍非但沒能刺穿人狼的皮毛,反而在強力的擠壓下寸寸斷折,叮叮噹噹地掉了一地,成了一堆廢鐵。
人狼陰冷地一笑,立即抓住了稍縱即逝的戰機,它驀然回頭,張口朝少浪劍咬去。
人狼的攻擊迅疾、猛烈,奈何在被少浪劍氣丹扭曲的時空裡它的動作是那樣的遲鈍而可笑。少浪劍身形微移,輕如飄葉,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了人狼的撕咬,卻沒能避開人狼兇猛的一撞。
他仍如枯葉般地滑了出去,雖然沒有受傷,卻驚出了一身的熱汗。
大荒地的王者當真是不可小覷,人狼的戰鬥力有必要重新評估。
少浪劍蹙起眉頭,倘若連青鋼劍都不能刺穿它的皮毛,自己又該如何殺敵致勝?
“
你這劍傷不了我,還拔出你的桃木劍吧,既是修真者,難道不懂借物化外嗎?”
人狼望見少浪劍背後的包袱裡橫插着一口桃木劍,便出言挑釁道。
趙陽宗要“匡扶正道”,除了重視武技修煉外,也十分看重真陽氣的外化運使。“片鋒斬”是真陽氣外化運使的最基礎功法,但那也得等到破境入流後才能運使。
少浪劍只是剛剛結成氣丹,論理還使不出片鋒斬。
那口桃木劍是少浪劍向賈老爹討要的,《秋水訣》的封底被火燒燬,難以辨認是誰的,少浪劍想通過這口桃木劍找到一些線索,以便歸還典籍。至於這口劍怎麼使用,他卻從未想過,那畢竟是破境入流以後的事,現在操心還太早。
少浪劍拔出桃木劍,在手裡耍弄了兩下,木劍選料講究,製作的很精緻,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劍柄纏着葛絲,末端還繫着精美的劍穗。
劍是好劍,舞動起來很瀟灑,但想刺破人狼堅愈鋼鐵的皮毛又談何容易。
人狼再次發難,兇猛地撲搶過來。少浪劍身如枯葉,飄蕩無蹤。人狼的兇猛攻勢看起來毫無功效,但它依然怒吼着,咆哮着,一招緊似一招,掀起滔天惡浪。
青鋼劍無法刺穿它的皮肉,少浪劍現在除了閃避,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梯雲縱的確是絕世好輕功,加之氣丹已成,可以小幅度地扭曲時空,人狼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在他的眼裡卻是溫吞吞的形同兒戲。
只是,總這麼躲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還得另覓良策。
少浪劍想到了遠遁,看起來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但就這麼被一頭畜生打敗了,他着實不甘心。
他只是稍稍猶疑了一下,忽就覺得肩上一陣劇痛,一股巨大的力道差點將他的肩膀砸塌。原來在他愣神的時候,人狼鋒利的爪子已經掃中了他的肩膀。
若非那副厚硬的牛皮護肩保護,少浪劍現在非死也要重傷。
“還猶豫什麼,使大招啊。哈哈哈……”
人狼一擊得手,心情暢快,它的對手是個穿褐衫的秀吉士,秀吉士和破境入流的束髻士看起來僅一步之遙,但兩者間的實力卻有着天壤之別。秀吉士不懂得借物化外,手中若無神器是無法對它造成實質性傷害的,這一點折斷的青鋼劍可作證明。
人狼本就力大無窮,結成靈珠後,體內真陽氣充沛,更似永不知疲累,而且這畜生悟性極高,竟漸漸地摸出了梯雲縱的步伐規律。
少浪劍越來越感到吃力,越來越感動驚心。
“真是晦氣,今晚竟被一條野狼羞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