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苗苗對他老師莫牧之的棋力非常欣賞,他料定了周衝這個不通棋理的傢伙會被狠狠地羞辱一頓。到時候,他就可以跳出來當衆折辱周衝,這樣他就可以出一口惡氣了。他徐大公子遭遇周衝以來還沒有贏過一次呢。
徐苗苗想要出口惡氣,並認定周衝這次會受到羞辱。但莫愁卻對周衝充滿了莫名的信心,她也不知道這種自信從何而來,但她就是信周衝。在她心中,就好像這世間沒有周衝做不到的事情,她從未見過周衝失敗過。在她的記憶中,周衝似乎永遠都是一個勝利者。儘管她認爲自己父親水平很高,但她依然沒有產生過一絲周衝可能會輸的想法。
莫愁對周衝的信心達到了空前的高度,但是周衝在開棋的時候卻鬧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他手執黑子對莫牧之說道:“誰先開棋?”
“你是後生,你先執子吧。”莫牧之微笑着說道。旁邊的徐苗苗卻是冷笑一聲:“連執子都不會,還想挑戰老師,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徐苗苗的不屑溢於言表,旁邊的莫愁聽了不由狠瞪了他一眼。被莫愁這麼一瞪,徐苗苗才稍稍收住了輕蔑嘲諷。
這時,周衝又接着問道:“第一個棋下什麼地方?”
周衝如此一發問,徐苗苗笑的更厲害了,鄙夷的說道:“算了,你還是別下了……”
他嘲諷的話語還沒說完,便被莫牧之伸手製止:“觀棋不語,尊重別人也尊重自己。”
莫牧之向來不喜歡批評學生,也不喜歡說重話,他這話雖然平和,但徐苗苗聽了卻立即噤若寒蟬,這話語內容中的不快已經很明顯了。徐苗苗十三歲就拜莫牧之爲師,察言觀色他還是知道的。
徐苗苗噤聲後,莫牧之又微笑着對周衝柔和說道:“教徒不嚴,還望先生不要笑話。第一手棋盤之中,可以隨意落子。”
聽了莫牧之這話,徐苗苗算是知道了,老師已經將周衝這個愣頭青看的極重了,否則不會這麼禮數有加。要知道莫牧之對待旁人可是出了名的清高。頓時,他心中便有些吃味、不平衡:憑什麼什麼好事都讓這傢伙佔盡了,憑什麼他總是能夠贏我?
徐苗苗心裡不平衡,莫愁卻是高興極了。這是她見過父親對年輕後生最有‘禮貌’的一次,以前她還擔心自己的父母親接受不了周衝,現在,這顆心算是踏實放下了。
聽了莫牧之這話,周衝輕飄飄的掃了徐苗苗一眼,端着架子說道:“不會笑話,雖然莽撞了點,但也還不錯嘛,頭髮長得挺黑的,有光澤,家裡油水應該管夠。”
周衝這話明顯是尖酸極了的挖苦,莫牧之聽了微微搖頭一句話都不說,徐苗苗則是咬牙切齒如果不是老師在這兒,估計他早就揮拳了。至於莫愁,她心裡則樂開了花,她不喜歡徐苗苗,越損他她就越高興。
啪!
周衝第一子落在了棋盤正中,一派王者之氣,俯覽衆生。
莫牧之見周衝落了第一子,心中暗暗嘖嘆這小子氣勢果然非凡,龍行虎步,比起苗苗來,無疑要高出了不止一籌。
莫牧之緊跟着落子在周衝黑子的旁邊,周衝再落子卻到了最角落處。
見了周衝這架勢,莫牧之有些搞不懂周衝這究竟是什麼套路。莫牧之搞不懂周衝是什麼套路,但他覺得周衝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目的,一個能縱觀整個棋局並能準確掐住反敗爲勝關鍵落子的人,落子肯定沒有那麼隨意。
莫牧之認爲周衝肯定有內部原因在,但是徐苗苗卻看不出什麼深淺,小聲的不屑的說了句:“黃狗撒尿,不知所云。”
徐苗苗這聲嘀咕落入莫牧之耳中,他立即回頭掃了他一眼,明顯帶着怒氣。被莫牧之這麼一掃,徐苗苗當即逼緊嘴巴,不再說什麼廢話。
徐苗苗不說話,棋還是要繼續下。莫牧之考慮了一會兒,還是落在了棋盤中央附近。
莫牧之落定之後,周衝很快的就下了他的第三手,依然是佔據邊角位置。
莫牧之搞不清周衝玄虛,但他還是繼續在棋盤中央建樹,周衝則繼續下着漫無目的的棋。一旁的徐苗苗見了,滿臉鄙夷,如果不是莫牧之在場,各種難聽的話早就出來了。現在,他就等周衝被殺個片甲不留,然後跳出來惡狠狠地嘲諷鄙夷周衝。讓他也嚐嚐失敗者的滋味。
半個小時之後,棋盤已經差不多下了五分之二的位置。這時周衝手持一枚黑子對莫牧之說道:“你輸了。”
周衝莫名其妙的下了半個多小時,所有人都沒有摸清楚周衝的底細,包括莫牧之,但是此時周衝已經宣佈莫牧之輸了。
這個宣佈,所有人都傻眼了,他們仔細的看了一遍棋局,並不知道莫牧之究竟輸在哪兒。於是,徐苗苗再也忍不住了,他極盡挖苦的說道:“臭小子,你得了失心瘋吧?你看看你的棋,亂七八糟。我老師的白子個個掐住你去路,你居然說我老師輸了。你懂不懂圍棋?你以爲圍棋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此時,莫牧之還在思索自己究竟輸在哪兒,在周衝說自己輸的那一瞬,他並不知道自己輸了,但他仔仔細細一看,確實發現自己雖然步步掣肘着黑子,但自己的白子也沒有任何寸進能力。
這時,周衝對滿臉鄙夷的徐苗苗微微一笑,將黑子鑲進期盼中央的一塊中心部位,然後將他自己死掉的黑子一一摳出。再一看局面,原本佔據優勢的白子全被圍剿乾淨,一顆不剩。
這一幕對徐苗苗來說,不吝於大變活人的魔術:怎麼可能?白子明明佔據強勢位置,怎麼突然之間就被絞殺乾淨了呢?這絕對有鬼,這絕對有詐!
他不肯相信周衝的本事,也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更不願意自己再次失敗,所以他立即指責道:“你肯定做了手法,你肯定耍了詐,不然你不可能贏的……”
徐苗苗這麼無理取鬧,惹得莫牧之一陣不高興,他終於板着臉轉過身去對徐苗苗說道:“輸了就是輸了,老師輸得起你怎麼就輸不起?你去前院看看師孃,陪她聊會兒天,她最近沒見到你挺想你的。”
莫牧之這話等於是在趕徐苗苗走,爲什麼趕他走?自然是因爲他上不得檯面,氣量狹小,輸不起!
徐苗苗聽了老師這句重話,委屈的點點頭,說一聲那我先去看師孃了便大步離開,心中將所有的怨恨都加諸在了周衝身上。
對於徐苗苗離開時盯着自己那雙透着無盡怨恨的雙眼,周衝不以爲然。對他來說,徐苗苗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的心中不會給失敗者留任何一點位置,因爲那根本就是浪費。
徐苗苗走後,莫牧之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棋盤,緊接着拍拍手掌,讚道:“好,妙棋,妙棋。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你是怎麼想到這一招的?”
“夫戰,以正合,以奇勝。戰爭棋盤,不外如是。”周衝很平靜的說道。
“好一個以正合,以奇勝。好,我莫牧之敗得心服口服!”莫牧之雖然輸了,但心中還是暢快。對他來說,棋逢對手的快樂遠遠大於勝負的心情。
這時,他纔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周衝的身份,連忙對旁邊的莫愁說道:“莫愁,怎麼把人領進來,也不幫着介紹介紹?”
“爸!”莫愁嬌嗔一聲,緊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紹道:“周衝,這是我爸爸。這是周衝,我男朋友。”
‘男朋友’這三個字幾乎是用鼻音說出來的,莫愁說的滿臉緋紅,很是不好意思。周衝這個冒充男友在這個揭開牌面的時候,也有些尷尬。倒是莫牧之稍微一愣之後,哈哈大笑道:“好,好。我女兒沒選錯人,這小子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莫牧之這麼誇獎,周衝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時莫愁連忙在背後小聲推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說一聲:“謝莫伯伯。”
莫愁這點小動作自然是全部落入了莫牧之眼中,他見了呵呵直笑,說道:“小子還害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看你下棋殺伐果斷,怎麼到了生活中,反而扭扭捏捏了呢?”
“呵呵……”周衝陪以訕笑,硬着頭皮說道:“怯生!”
“怯生?哈哈……”莫牧之又是一陣開懷大笑,走到周衝身邊,用力拍了拍周衝的肩膀,說道:“怕什麼?我又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再說了,莫愁都已經這麼大了,也該嫁人了。放心,我絕對不會阻撓你們的婚事。”
莫牧之說的這麼豪爽,周衝反而有些承受不了了,他原本就是過來當冒牌男友的。現在岳丈老子硬是要撮合,這叫什麼事嘛!要是莫牧之阻攔,他可能還好受些,現在他當真是有些騎虎難下了,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索性就呵呵傻笑,什麼都不做正面回答。
周衝什麼事都不正面回答,不意味着事情不會進一步發展,只見莫牧之熱情的拉着周衝的手往前面走去,邊走邊說:“走,我帶你去見你岳母去。”
一下子就將稱謂拔高了岳母層次,周衝小心臟蹦躂的有些急,這算是強買強賣嗎?
而莫愁見自己的父親這麼急迫的樣子,心中又羞又喜。羞愧的是父親這樣弄搞得自己好像是滯銷商品似的,一個勁的往外推銷。喜的是父親對周衝觀感非常好,她還從未見過向來嚴肅的父親對哪個年輕後生這麼好呢。
莫牧之將周衝拉到大廳,一個氣質非凡的中年婦女正拉着徐苗苗在那兒熱絡的說話,一臉喜氣。這邊莫牧之也是一臉喜氣,他連忙拉着周衝過去,爲她介紹道:“來,茹萍,這是周衝,咱們閨女的朋友。”
朋友二字,莫牧之落得極重。
聽了周衝這個名字,被喚作茹萍的莫母卻沒什麼好臉色,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噢,原來這位就是周衝喔。”
雖然莫母說話不鹹不淡,周衝還是顧及禮數溫和的問了一聲好:“伯母你好。”
“好,很好。”莫母說話還是這麼不鹹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