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雲墨盤膝而坐,眼神沉寂在這夜的月色裡,似幻海波光,迷亂絢美,也不過璀璨一刻,芳華盡逝。火兒從他懷裡竄出來,眼睛發亮的盯着他。伸出爪子在空氣中揮舞,用肢體語言告訴他。
“她讓你下去,你愣着做什麼?”
雲墨拍了拍它的頭,將他塞入寬大衣袖中。下一刻風聲一閃,屋頂上哪裡還有半點人影?
屋內,鳳君華看着突然出現的雲墨。皺了皺眉,面上有些不好看。
雲墨走過去,“還在生我的氣?”
鳳君華不答,只是冷冷道:“你都聽見了?”
雲墨點頭。
“聽見了。”
鳳君華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雲墨想了想,低低道:“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鳳君華臉色又開始冷了下來,眼神裡有了最開始那種疏離警惕和淡淡的厭惡。
雲墨苦笑,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想與她更近一些,卻弄巧成拙又回到了起點上。甚至,她比之最初更加排斥討厭他了。
“換回女裝吧。”他這樣說。
鳳君華皺了皺眉,有些厭煩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我答應與你演戲是因爲要還你人情,不代表做你的奴隸任你爲所欲爲對我呼來喝去。”
雲墨怔了怔,眼神複雜。
“你欠我的,這幾天已經還了。”
“那你就放我走。”
鳳君華站起來,冷冷道:“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說過,你救了我,我會還你人情。但是如果你覺得那沒必要,就放我離開。我不想永遠作爲一個被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她好不容易纔脫離了那個虎狼之地,又豈能再掉入另一個陷阱之中?
“留在我身邊。”雲墨默了半晌,才低低道:“就讓你那麼痛苦嗎?”
鳳君華一怔,下意識的蹙眉望過去。燈光下,他容色平靜而眼神深邃,似幻海迷茫中升騰起的朦朧白霧,隱匿了不知名的幽暗和混沌。
“如果我說是,你會放了我嗎?”
月色泠泠而霜白,如他這一刻的臉色。手指動了動,按住不安分想要跳出來的火兒。他轉身,背影清傲而孤獨。
“本來你是可以走,但現在不能。”
“爲什麼?”鳳君華心裡有團怒火,“不要拿幫我恢復記憶或者小鶯來威脅我,我這輩子最討厭被人威脅。”
雲墨背影挺得筆直,在她看不見的角度,他嘴角泛起苦澀和悽楚的弧度。
“樑王府住進了一個人,你該知道,他是我生平死敵。凡是我想做的事,他都會極盡所能的破壞,我想要保護的人,他都會不擇手段的除去。所以你現在不能走。”
鳳君華當然知道他口中的死敵是那個所謂的蓮玉公子。心裡有些煩躁,“我不需要你保護,你只要放我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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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轉身,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到她面前。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後退,他卻已經攬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就已經將她帶入了自己懷裡,低頭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抗拒。
“真的就那麼討厭我?”
鳳君華原本因他再一次的輕薄而憤怒,聞言冷笑一聲。
“難道我還該喜歡你不成?”她不退反進,眼神裡有一種妖豔魅惑的光彩,逼人至心底。“我的容忍是有底線的。雲墨,我沒心思和你玩什麼曖昧遊戲,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女人都該爲你神魂顛倒忘乎所以的。我老實告訴你,什麼肌膚之親什麼共處一室,什麼禮教束縛,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
雲墨沒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她。
“我是打不過你,你想要殺我易如反掌。你強大,不代表我就真的只能爲你魚肉。”她討厭極了這樣的曖昧不明,“你喜歡我對嗎?那你愛上我了嗎?”
雲墨一震,攬在她腰間的手又緊了緊,眼神複雜而深沉,又滲出幾分灼灼柔情。
鳳君華依舊冷着一張臉,忽然話音一轉。
“你不是想知道我心裡那個人是誰嗎?”
雲墨目光一縮,手指一顫。鳳君華趁他失神的片刻迅速脫離他的掌控,然後急速退後,距離他數步之遙。雲墨沒有追上去,而是隔着這段距離朦朧而遙遠的看着她。眼神裡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流逝,又有什麼在慢慢凝聚。
“那個人,他說他喜歡我,甚至是愛上我。可後來他死了,是我殺死的。”
她很平靜的述說着這一段她曾爲此噩夢連連不願面對的記憶,“你應該已經猜到,我是一個殺手,一個從小被殘酷訓練只懂得殺人的工具。”
她揚起下巴,眼角微微嘲諷。
“很多年前就有人告訴我,作爲一個殺手,不應該有感情。所以——”
雲墨一直沒有說話,就那樣靜而幽深的看着她。
“不要想着用女人最爲渴望最無法拒絕的愛情困住我。或許對其他女人而言,能得到你堂堂一國太子的青睞,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但於我而言,你只是一個救了我或許還別有居心的陌生人而已。你可以說我在刻意逃避,也可以說我因不懂得或者不曾經歷那些陌生的感情而刻意的排斥和反感。但你不能自欺欺人的否認,最起碼我現在不喜歡你對我所有的親密和曖昧,也不喜歡在對從前的未知和對未來的茫然的狀態下,去探索思考那所謂的真情。”
“你這是在警告我…”
雲墨終於開口了,語氣輕鬆眼神溫潤,臉上甚至還帶着幾分笑意,全然沒有之前的落寞和微微愴然。
“在你沒有足夠的準備之前,任何人任何情感,都遠離你的世界之外,對嗎?”
鳳君華不語。她不知道雲墨對她到底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但至少現在她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想那些。至少在沒有全然的自由之前,她沒有足夠的資本消耗在這些如今對她而言可有可無的情感上。
逃避,只是因爲從未接觸又突然迎來的那種震驚而排斥反感。據說沒有情感經歷的女子,初次與陌生男子肢體有過深沉接觸,會有情動的徵兆。那只是身理的自然反應,說明不了什麼。況且她對雲墨,除了想要快些還他人情以外,並沒有其他什麼心思。
最初她的徘徊狼狽只是因爲懵懂,並非意亂情迷。
確定了這一點,她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緒,清晰而冷靜的與他對視。
雲墨看了她半晌,終是無奈的搖頭嘆息。
“能聽到你這番話,不知道是我的幸運呢,還是我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