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然一聲,街上百姓目瞪口呆。
剛從醉雲齋下來的孟月眉回頭見到這樣一幕,面紗下的容顏慘白失色。
因爲太過驚駭,所以居然沒有人注意到那飄飛的窗簾竟然遲遲沒有落下。
鳳君華也在瞬間僵硬,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遲遲沒有落下。那一瞬間她眼神茫然而震驚,迷離而不可思議,像林花謝了春紅,飛絮綿密繁華錦繡,剎那齊齊在眼中綻放,獨獨不見一抹真顏色。
街上原本很多人,許多聲音混在一起很是熱鬧嘈雜,然而卻在此刻,像是約定了一般,齊齊失聲,不知今夕是何夕。
只因馬車內那一幕太過驚駭,從旁觀者的角度只看到紅衣少年被他們尊貴的太子殿下緊緊抱在懷裡,身子微微傾斜半壓在那少年身上。少年偏過頭,一半的容顏被車璧遮住,露出半邊臉肌膚如玉,似乎沒料到突然被侵犯有些驚慌而不知所措。窗簾掀開的天光準確的照亮那一抹粉紅圓潤的耳垂,此時正被人輕輕含在口中。而那人,神情迷戀而癡纏,彷彿正在吻着夢中情人絕世珍寶。
不過一瞬間,窗簾落下,遮住了裡面的春光。
百姓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裡面啪的一聲,似乎什麼摔碎了,然後就聽到悶哼一聲,輕吟聲響起。
圍觀的百姓立即掉頭,腳步匆匆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走了一半又放慢了腳步,其實斷袖這種事兒,在豪門貴族裡不算新鮮,許多貴公子個兒都有男寵,甚至還有些褻玩孌童。只不過這事兒發生在他們心目中最尊貴,強大如神的太子殿下身上,感覺有些違和感。
最初的衝擊過後,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皇家之事,豈容小老百姓肆意評判?
孟月眉呆呆的站着,眼神呆滯而不可置信,手中的絲絹早就被攪得不成樣子,她卻渾然未覺。身旁侍女戰戰兢兢的看着她,早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竟然…”
孟月眉渾身發抖,一雙美麗的眸子盛滿了黑暗。她深吸一口氣,掉頭上了自己的轎子。
“回去。”
“是。”
侍女連忙招呼車伕擡轎子,朝樑王府而去。
華麗的馬車內,反應過來的鳳君華一把推開雲墨,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就要下車,踢到了烏木桌子也打翻了桌子上盛滿瓜果點心的瓷碗。此時馬車忽然開始加快速度,加上慣性,她剛站起來還未踏出的腳步立時有些不穩,直直朝後面倒,剛好倒在雲墨懷裡。
砰的一聲。
雲墨被她撞得倒在榻上,悶哼了一聲。
熟悉的異香飄入鼻端,她懊惱的擡頭,對上那人一雙帶笑的眸子。
“你果然還是喜歡這個姿勢麼?”他含笑的湊近她,一隻手摟着她的腰一隻手把着她的肩膀。看似很隨意的動作,然而卻箍得她無法動彈。手指看似無意在她腰窩輕輕拂過,彷彿觸動了她的敏感點,讓她忍不住低吟了聲。
那聲音綿密而*入骨,嬌媚而微微低喘,聽得她自己都是一愣。
這是她的聲音嗎?
耳畔那人的笑聲又起,“可惜如今不太方便,不然…”
曖昧的語氣一起,鳳君華立即一怒,手肘向後一撞,趁他鬆手立即坐起來。然而云墨反應永遠比她快,在她還沒站起來就已經先一步把住了她的雙肩。
“不能下去。”
鳳君華回頭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如碎雪寒冷,凍得這車內原本的曖昧灼熱一寸寸消散染上冰霜。
她生氣了。
這是雲墨從她眼睛裡看到的訊息。
他眼神微微一斂,低低嘆息了一聲。
“你忘了之前答應過我什麼了嗎?”
“我只答應跟你演戲。”鳳君華冷冷的看着他,“沒答應你肆無忌憚的可以輕薄我。”
她深吸一口氣,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淡淡道:“如果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就必須以這樣的方式,那你索性殺了我吧。”
當她是傻子嗎?這算是演戲?倒不如直接說他想以演戲爲名故意佔她便宜而已。別以爲她不知道他的打算,就算他覆了孟家,日後她換回女裝。可是今日跟他鬧出馬車上的事,這輩子也就和他脫不了干係了。這個世界的女子清白有多重要,她又豈會不知?
她只是想還了他的人情,然後從此天涯各路,再不相干。那些什麼謠言,她不在乎就壓根什麼都不算。
可是雲墨太過得寸進尺了,真以爲她是軟柿子任他爲所欲爲?她是打不過他,但是可以用別的方式。只要她想,傷他還是不難的。
雲墨仔細的看着她,眼神慢慢沉寂下來。他側過頭,目視前方,眼神遙遠。
“抱歉。”
他低低的兩個字,似從天際傳來,有一種深遠的寂寥和了然的自嘲。
鳳君華微微有些怔忡。
“或許…”他又開口了,聲音有些輕,又露幾分笑意。“我不該把你拉進來。”他閉上眼睛,向後靠了靠。這個尊榮而華貴的男子,那一瞬間身上竟然散發出說不出的落寞。
“是我任性了。”
鳳君華又是一怔,心裡有些怪異。
雲墨低着頭,漠然半晌後又道:“青鸞。”
鳳君華沒出聲。
雲墨似斟酌了好一會兒,纔回眸看着她,眼睛裡有什麼在不斷變幻,猶豫、矛盾、彷徨、糾結…最後化爲一抹決然。
“如果…”他頓了頓,終是低低道:“如果我能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可否願意拋卻過往記憶,只做我的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