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華霍然擡頭盯着他,眼神不斷變幻。在雲墨以爲她要拒絕的時候,她才低低道:“非要如此?”
雲墨怔了怔,而後一笑嫣然。
“如果我說是呢?你願意麼?”
他語氣漫不經心,然而鳳君華卻聽出幾分幾不可查的認真。
“你不是有未婚妻?你想讓我給你做妾?”說到最後,她神色冷了幾分。這個世界的男人,向來不把女人當人看,尤其是亂世之中,女人連衣服都不如。救了她又如何?不代表她就因此受人恩惠屈辱而活。
雲墨失笑,“要是讓你做妾,我就不用過問你的意見了。”他搖搖頭,“先起來吧,趁着現在是夜晚,不容易被人關注。”
鳳君華認真看他幾秒鐘,道:“我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但前提是不要讓我知道你救我是別有所圖。”
雲墨不置可否。
鳳君華默默的下了牀,她一直都想離開皇宮,也確實想知道夜鶯現在的狀況。不管雲墨到底想要做什麼,只要沒有觸及她的底線,她都可以容忍。
雲墨牽過她的手,她有些排斥的想要掙脫。雲墨卻不放,拉着她來到銅鏡旁,按住她的雙肩坐下。
“你總不能這樣披頭散髮的出去。”
鳳君華不動了,這個世界的女子髮髻很複雜,她不會梳。便乖乖的坐着,等着他喚侍女過來。誰知道他卻拿執其象牙梳,很認真的給她梳頭。
鳳君華有些怔忡的看着他倒影在鏡面的容顏,那般溫柔那般細緻,又那般綿密那般熟練,彷彿這個動作他練習過千百遍,只爲等待夢中倩影真實重現。
此時若是有旁人看到,定是一副對鏡梳妝耳鬢廝磨的旖旎場景。
她心頭有些怪異,她想找話題打破這樣曖昧死寂的氣氛。
“你經常給人梳頭?”
她說這話不覺得有什麼,可聽在旁人耳朵裡,就有了幾分異樣。
雲墨頓了頓,低笑着湊近她,眼神綿淼語氣曖昧。
“你這是在吃醋?”
鳳君華立即不說話了,某些人自戀的程度,實在讓她自愧不如。
雲墨笑了笑,也不說話,似乎覺得她這般態度就是在默認,心情變得很愉悅,三兩下就給她梳好了一個既不復雜又大方高貴的髮髻,末了還在頭上給她插上一支白玉簪子。
她一身火紅裙衫,容顏豔麗而傾城,肌膚白皙眼神幽深而冰澈,脣色不點而朱,下巴尖而精緻。微露的脖子優美而細膩,隱約可見鎖骨精緻完美,髮絲垂在胸前,與紅衣相得益彰。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有一種安靜而深沉的懾人之美。
“你真美。”
雲墨真心的讚歎。
“是嗎?”鳳君華也有些恍惚的撫上自己的容顏,“我已經…好多年都沒照過鏡子了,都快忘記自己長什麼模樣了。”
雲墨沉默了。
鳳君華已經從片刻的迷茫中回過神來,她站起來。
“走吧。”
雲墨忽然又拉住了她,她蹙眉想要抽出自己的手。雲墨卻抓着她的手不放,忽然說了一句。
“我這一生,只給一人梳頭挽發。”
鳳君華怔了怔,隱隱覺得這話似乎在哪兒聽過。還沒想起來,又聽他語氣又是一轉。
“有時候我在想,到底該不該讓你恢復記憶。”
鳳君華下意識蹙眉,他又笑道:“算了,說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我師父已經閉關多年,前些日子纔出關,大抵要好些日子才能下山。你先把傷養好再說…我答應了你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說到最後一句,他頓了頓,然後聲音有些輕,似風中呢喃。彷徨迷茫,卻又幾分堅執肯定。
鳳君華不再說話,在二門處上了馬車。她注意到周圍沒有人,想來也是,雲墨既然對外宣佈自己死了,就不會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身影。
上了馬車以後,雲墨袖口抖了抖,火兒鑽了出來,眼看就要撲到鳳君華身上。雲墨伸手一拽,“她身上還有傷,你別毛手毛腳的又傷到她了。”
火兒立即不動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鳳君華,眼神楚楚可憐,類似被人拋棄的小孩兒。
鳳君華心思一動,“它好像認識我?”
火兒眼睛立即亮了起來,似乎想點頭,但是又想起了什麼,眼神黯淡下來,聾拉着頭不說話,眼神更爲哀怨。
“嗯。”雲墨將火兒放回袖中,淡笑道:“都說了我們倆認識,它自然是見過你的。”
鳳君華不說話了,她隱隱察覺到雲墨似乎不想告訴她從前的事。到底十二年前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她會失憶?
馬車咕嚕咕嚕的行走着,由於是晚上,街上沒有人,所以外面很安靜。偶爾有一兩個路過的,看到這華麗很顯然有身份才能乘坐的馬車,都自動讓了開來。
鳳君華靠在身後的坐墊上,閉着眼睛假寐。
雲墨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睛裡多了幾分笑意。忽然問:“這些年你都是怎麼生活的?”
鳳君華有些詫異,還以爲他不會問了呢。
怎麼過的?
她睜開眼不由自主的看着自己的雙手,潔淨白皙,手指修長而纖細,很美的一雙手。然而就是這樣一雙手,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鮮血。
十二年,她殺的人連她自己都數不過來。
如何過的?除了殺人,她還能怎麼過?
眼神微微的暗淡了下來,冷漠的,譏嘲的,又微微有幾分寂寞和厭煩。
雲墨一直關注着她的表情,很清楚的從她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厭世以及悲寂。想起那日在獵場見到她渾身是血,眼神冰封,殺氣盡顯。那樣敏感而下意識的防備,那樣凌厲而毫無猶豫的殺招,以及…她含在牙齒縫中隨時準備自盡的毒藥…
閉了閉眼,他想,他應該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
十二年,十二年她就是這麼過來的嗎?
他起了微微的恍惚,似陷入了久久的記憶之中無法回神。
“你在宮外有別院,那天爲什麼捨近求遠將我帶入宮?”
鳳君華似無意的開口。
雲墨在想着心事,下意識的回答:“別院離皇宮較遠,我帶你出了獵場必定有人稟報父皇母后…”他似突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然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防備而微微怔忡,然而回頭對上她晶亮沉靜的雙眸,心中忽然一動,面上帶了幾分笑意。
“我連爲你包紮的時間都沒有,那個時候你傷得太重,而且一旦你醒來必定要想辦法離開。沒有我的命令我的人不敢傷你,只能放你走。一旦你離開,那些與我作對的人,就會想方設法的殺你滅口。”
他說得雲淡風輕,這一番心思奈何,也只有他心裡最清楚。
剛出獵場就有人進了宮,顯然有人在時刻注意他的行蹤。
如今連他做什麼都要干涉了麼?這些人,真的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呢。
他微微的笑着,眼神卻泛上森寒陰冷之氣。
鳳君華怔愣了一下,竟然是爲了保護她麼?
她眼神微微有些複雜,卻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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