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珏心中亦暗暗吃驚,卻也將楚傾的反應守在眼底,接過她手中的杯盞放下,“什麼線索?”
堯冽道:“這段時間赫連曦的郡主別院出現一神秘男子,年齡與身形都與宛珂極爲相似,只是……”
蕭珏擡眼看來,以目光詢問,堯冽眼底閃過一絲悵然,道:“這是這個人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他與赫連曦關係親密,就連赫連曦的隱衛都暗中替他辦事。再者,有人喊他……先生。”
“先生?”
“嗯,謙瀾先生。”
“謙瀾……”蕭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這名字聽起來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尤其是這兩個字組合在一起,甚是怪異,至少,尋常人家、甚至是許多大家,也不會用這兩個字爲名。
堯冽看出蕭珏心有疑惑,繼續道:“暗樓的兄弟打聽過了,這個謙瀾先生是最近一個月才突然出現在郡主別院的,之前郡主別院裡除了下人之外,根本沒有別的男人。”
蕭珏凝眉道:“所以你懷疑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宛珂?”
堯冽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還不能妄下評斷。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宛珂是在南璃與東朝交界處失蹤的,而赫連曦也提起過她見過宛珂,若是宛珂已死,她完全沒有必要這麼遮遮掩掩,然宛珂若沒死,她又怎會放過以宛珂要挾你我的機會?再者便是,王爺回京當晚,城裡出現的那個刺客和赫連曦,若沒有天大的理由,她何故會冒險隻身前來大月城?”
越說,他的眉頭就擰得越緊,如他所言,發生了太多事,思緒也跟着亂了,可是仔細理一理就會發現,這其中的很多事情都隱隱帶着某種關聯,將它們串聯在一起。
蕭珏雖然沒有說什麼,神色卻很明瞭,他也同意堯冽的這些想法,“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堯冽點頭道:“我……我想去一趟東朝。”
聞言,莫說楚傾,就連蕭珏一微微一驚。
堯冽道:“不管怎樣,只要宛珂還有一絲生機,我們就決不能放過。當初你我離京,領兵在外,這大月城和宛家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除了太子殿下,怕是無人知曉,可是你我也知道,太子殿下絕對不會如實相告,既如此,那我們只能自己查個明白。”
蕭珏凝眉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出現在東朝,會有怎樣的危險?東朝的人都認識你,無人不想生吞活剝了你,你此番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
堯冽的臉色也跟着沉了下去,說實話,想到要親自去東朝一探究竟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安危,他想的只是儘快查清楚,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宛珂,查清楚宛珂是死是活。
“王爺,如果他真的是宛珂,那就算賠上我堯冽的性命,也值了。”
他說得淡然,神色平靜,卻聽得蕭珏臉色凝重,楚傾也微微一怔,忽然擡頭向他看來。
“爲了宛珂,寧死不惜?”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爲何能如此篤定。
有些事情宓寧公主不可能知道,可是宛珺卻是知道的,蕭珏、堯冽與宛珂三人之間的關係如何,已然不需要用太多的言語來述說,戰場上並肩作戰,後背完全可以放心地留給彼此,因爲那個人一定會拼死也要保護好彼此。
蕭珏和堯冽齊齊向她投來一記詢問目光,她這麼問的語氣就像是在說,如果你說是,那她就有辦法。
“死也無懼嗎?”她再度輕輕問了一聲。
堯冽沒有猶豫,定定地點了點頭,見狀,楚傾垂首沉吟半晌,而後她長長太息一聲,太擡眼看了看蕭珏和堯冽道:“我有辦法讓東朝的人認不出你。”
堯冽頓然一喜,上前一步:“什麼辦法?”
楚傾看了蕭珏一眼,見蕭珏微微蹙了蹙眉峰,看來,道:“易容之術?”
楚傾點點頭,復又看向堯冽,“只是,若是你自己前往東朝,以草藥或者人皮面具易容皆不可能,你不懂醫術,身邊也沒有可以幫助你的人,遲早會被揭穿,所以,就只能用穴位易容。然而……”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原本想到宛珂還活着的欣喜又在頃刻間消失,倒是對堯冽的擔憂漸漸濃郁起來。
堯冽卻不願放過這個機會,見楚傾遲疑,便出聲問道:“然而什麼?”
楚傾斂眉,神色凝重道:“然而穴位易容會很痛苦,那是把你身上原本的穴位移位,你可以想象一下,身上的骨頭錯位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而穴位易容卻遠比這個痛苦得多。”
聞言,堯冽沒有皺眉,蕭珏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俊眉如峰立起,看了看滿臉擔憂之色的楚傾,又睨了一眼義無反顧的堯冽,豁然起身道:“不能去。”
“王爺!”堯冽一驚,跟着起身,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法子,怎麼能輕易放棄?
楚傾重重咳了兩聲,用力握了握拳,而後也斷然搖了搖頭,“若是一兩日倒好,可是東朝這一行來回至少一兩月,我只怕到時候,就算你的心承受得住,你的身體也受不了,而且後續想要再復原,也會更加艱難,這樣的險不能冒。”
“可是……”
“堯將軍,我知道你和宛將軍親如兄弟,你們出生入死,同甘共苦,你爲了他可以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可是……”楚傾咬了咬牙,擡眼凝視着堯冽,眸色悲沉,“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找不回宛將軍,卻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那王爺怎麼辦?”
堯冽一怔,下意識地向蕭珏看去。
楚傾繼續道:“你與宛將軍是王爺的左膀右臂,而今他已經失去一臂,你忍心看着他再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
堯冽稍稍有些猶豫,並非膽怯,而是如楚傾所言,他們三個已經少了一個,若是再失去一個人,最後剩下來的那個無疑是最痛苦的。
見他似有放棄之意,楚傾不由得垂首淒冷一笑,她竟是阻止了要去救宛珂的堯冽!
蕭珏不經意地投來一瞥,正好看見楚傾低着頭笑得蕭瑟,不由得抿了抿削薄的脣,“你剛剛恢復了些,不要太勞累了,這兩天好好休息。”
楚傾便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有事,你若有事就趕緊回去吧,沉香殿有宋盈照顧着就好。”
蕭珏頷首,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倒是堯冽經這一提醒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對了王爺,方纔我進宮的時候遇到了常林,常林讓我幫忙帶個話給王爺,府中來了兩位老者,說是要見一見王爺。”
“老者?”蕭珏擰了擰眉,“是何人?”
堯冽道:“常林說從未見過他們,他二人一人姓祁,一人姓李。”
蕭珏和楚傾頓然齊齊一驚,“祁老,李老?”
而後相視一眼,楚傾道:“他們怎麼會突然下了山?”
蕭珏搖搖頭,起身道:“不管怎樣,兩位前輩一起出現,必有要事,我先回府一趟,且看是何事,有空再來看你。”
楚傾點頭道:“無礙,你先處理你的事,代我向兩位前輩問好。”
蕭珏輕輕應了一聲,回身正好見到宋盈端着盤子回來,便小聲吩咐了幾句,隨着堯冽一道離去。
宋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蕭珏的背影,來到牀前一邊爲楚傾喂粥一邊道:“王爺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楚傾淡淡應道:“許是吧,怎麼了?”
宋盈便嘿嘿一笑,道:“若是沒有急事,姑娘好不容易醒來了,他怎麼可能會捨得離開?姑娘是不知道,你昏睡的這些天,王爺一日安生覺都沒睡過,不管誰來勸都沒有用……”
楚傾眸色稍稍沉了一下,“我……昏睡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
宋盈凝眉想了想:“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啊對了,太子殿下和幾位王爺都有來看過姑娘,殿下還送來了很多珍貴補藥,道是東宮的人傷了姑娘,他來致歉。”
“哼!”楚傾不由冷笑一聲,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櫃子上擺放的盒子,“宋盈,你等會兒從裡面挑幾樣你喜歡的、需要的,剩下的就給丁香和豆蔻送去吧。”
“啊?”宋盈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傾,“姑娘,你……那些可都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怎麼能說送人就送人呢?”
楚傾笑得淡然,“再好的東西也要用得上纔是好,放在我這裡,一直擱置下去排不上用場,又有何用?”
宋盈懵了:“姑娘的意思是……”
“聽聞豆蔻的孃親生了重病,大夫給開了藥方,卻有很多藥都是她們買不起的,既如此,那便把這些送給她吧,裡面可有鹿茸和靈芝?”
宋盈點頭道:“有。”
楚傾便輕輕“嗯”了一聲,不再多言。看出楚傾臉色有些倦意,宋盈便不再多說什麼,擡眼看了一眼窗外道:“姑娘,雪停了,你先好好休息着,晚些時候我陪你出去,這些天悶在屋子裡悶壞了吧。”
這句話倒是說到楚傾心坎兒上了,她衝宋盈抿脣一笑,道:“多虧你有心了,那你晚點叫醒我。”
“好。”宋盈上前替她掖好被子,轉身悄悄出了寢殿,還不忘替她把門窗全都掩好。
不想她剛一出了殿門,就差點撞在來人的身上,險些驚呼出聲。
“噓!”來人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道:“輕點,別把她吵醒了。”
宋盈掙脫那人,擡眼定定地看了兩眼,突然吃了一驚:“十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