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五天後就是比賽,因此高俅不得不求助於鄧五他們的家人,這些市井婦人果然了得,不到一下午便找到了數十人。高俅親自考較之後,這才篩選出了十人,加上王府中原本幾個善於蹴鞠的家人,正好夠了十六之數。
爲了增加己方勝算,他又竭力攛掇着趙佶向皇帝提出,廢單球門制而採用雙球門制進行比賽,中間還加了幾條現代足球的規則。果然,趙煦沒有駁這個弟弟的面子,大筆一揮就此照準。於是乎,一直以來的風流眼球門就在大宋的蹴鞠比賽中消失了。只苦了事先絲毫沒有基礎的兩府家人,幾乎被操練得累趴下。
七月二十六,爲了取樂於身體不豫的太皇太后高氏,哲宗趙煦,大會羣臣於大內禁中,並奉請太皇太后、向太后及朱太妃於宣德樓,觀賞趙佶和趙似兩府的蹴鞠比賽。
高俅身穿紅色袍服緊隨趙佶身後一同面君,見對面走來一個趾高氣昂的小孩時,心知對方就是普寧郡王趙似,不禁悄悄打量了幾眼。
年滿十歲的趙似遠比兄長趙佶威武,僅僅身高就比趙佶高半個頭,更不用說那明顯是練過的肌肉了。他耀武揚威地往趙佶身後一瞥,見高俅在那裡偷看,頓時厲喝一聲道:“呔,爾是何人,竟敢目視孤王,如此無禮!”
這一聲吼不要緊,上面的高氏頓時皺起了眉頭,不露痕跡地瞟了一旁的朱太妃一眼,似乎漫不經心地對向太后道:“十二郎這孩子就是脾氣暴躁,雖說官家是他的哥哥,但御前失儀這道理總該懂吧?”向太后哪敢違逆,連忙賠笑稱是,朱太妃臉上便有些訕訕的。
趙佶根本不搭理趙似的挑釁,一扯高俅的袍角,直截了當地上了高臺,恭謹有禮地向衆人道了安,這才笑吟吟地道:“諸位娘娘,聖上,今日的蹴鞠比賽雖然有彩頭,臣卻還想和十二弟賭一個東道,不知十二弟是敢還是不敢?”
趙煦向來喜愛趙佶的乖巧有禮,此時完全沒看到母親朱太妃難看的臉色,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既然十弟你有此雅興,朕就準了你,不過朕倒想聽聽,你這所謂的東道是什麼?”
“回稟聖上,臣要的東西在十二弟看來只是無用之物,聽說十二弟得了之後只是把東西鎖在庫房裡,臣不過覺得暴殄天物,所以纔想爲它挪動一個地方!”趙佶望着氣鼓鼓的趙似,勝券在握地躬身稟奏道。
“哦,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你如此記掛?”高氏聽得愈發奇怪了,忍不住開口問道,“若只是尋常物件,讓官家再賞你也就是了。”
趙佶故意賣關子似的斜退了一步,正好讓出了高俅。“伯章先生,你爲娘娘和聖上解說一下!”
高俅萬萬沒有想到趙佶會突然來這麼一招,心中着實一驚。只剛纔一會兒,他就感到臉上多了數道火辣辣的目光,情知蘇軾等人是把自己認出來了。此時此刻,他壓根沒有退縮的餘地,只能硬着頭皮上前一步答話道:“回稟太皇太后,聖上,遂寧郡王看中的是普寧郡王府中珍藏的王羲之真跡《快雪時晴帖》,郡王愛字,所以纔會提出以此物爲東道。”
“原來如此。”趙煦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一眼趙佶,這才應承道,“既如此,朕那雙龍玉璧也不拿出來掃興了,就拿十二弟的《快雪時晴帖》當彩頭。不過,若是十弟你輸了,朕就罰你一個月不許動筆寫字,如何?”
趙似正要開口還擊就被兄長接去了話茬,聽到此處,他的心中頓時大爲不忿,一個箭步搶上前道:“聖上怎能如此不公,誰都知道快雪時晴帖乃是稀世珍寶,十哥若是輸了,這罰也罰得太輕了!”
趙煦聞言一愣,只聽得右手邊的太皇太后高氏笑道:“不過小小賭戲而已,十二郎你又不喜歡舞文弄墨的,別那麼小氣!若是你贏了,我另賞你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如何?”
“多謝娘娘!孫兒此次必勝!”趙似平日最喜舞刀弄槍,因此對所謂書畫真跡並不看重,和趙佶打擂臺也不過爲出一口氣而已。此時聽得自己獲勝可得寶劍,他心中那點不快早就丟到了爪哇國,但求勝的慾念卻熊熊燃燒了起來。
哲宗趙煦斜睨了高氏一眼,對趙似的不領顏色很有些不喜,但很快不動聲色地轉過了話題。“十弟,你既然矢志取勝,又要求朕改了規則,想必今日這場球大有把握。唔,你身後答話的這人便是球頭吧,可有必勝之策?”
“回稟皇兄,伯章先生向來在府中教臣弟寫字,今日只是暫充球頭而已。誰人不知十二弟已經爲了今日苦練多時,臣弟這些人只是爲娘娘和皇兄湊數而已。”趙佶依足了高俅事先的吩咐,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似的,“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讓他們下場?”
“罷了,那就開始吧!”趙煦啞然失笑,大手一揮,兩邊紅藍分明的兩隊人便齊刷刷地向帝后行禮,隨後這批人一起退了下去。
高俅瞥了一眼場邊的鑼鼓,低聲對自己的隊友吩咐道:“記住,那些陣型千萬別忘記了。他們那些人一時半會沒法熟悉規則,情況對我們很有利!”
“喏!”衆人一聲大喝之後,立刻在半場之內站定,只等着鑼鼓敲響,對方開始第一次進攻。然而,一看到那個打頭的,包括高俅在內,這羣人全都愣了。那個咬牙切齒站在鞠球之後的,不是趙似本人又是誰?
“十二郎,他怎麼跑到球場上去了?”太皇太后高氏也在鑼鼓敲響的一剎那看出了不對勁,啪的一聲擱下了手中茶盞,“這又不是宗室之間的遊戲,人家都是蹴鞠老手,他一下去誰還不得讓着他,胡鬧!”
一旁的趙煦和朱太妃都陰了臉,縱使事前知道趙似有勢在必得的決心,他們也沒料到這位堂堂郡王竟會親自下場,可此時羣臣環伺,再要制止已經晚了。趙佶更是勃然大怒,若非場中正在比賽,他幾乎就要衝下去痛罵趙似卑鄙了。
在只知道靠蠻力橫衝直撞的趙似面前,高俅感到萬分頭痛。要是換作普通人,他自然可以用技巧去奪球,可是,對方乃是堂堂郡王金枝玉葉,一個不小心把人弄傷了怎麼辦?不僅是他,其他人也縮手縮腳,只要看見球到了趙似腳上就再也不敢上前攔截,竟是眼睜睜地讓着這位郡王一次次擡腳射門。
“真窩囊!”高俅心裡憋着一肚子火,儘管此時對方一球未得,但這樣被動挨打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法接受的。瞅準球不在趙似腳下的一個空檔,他兇狠地向帶球者出腳一鉤,一下子把球彈上了空中。見對方那個傢伙一臉茫然,他一骨碌爬了起來,用肩膀把球接了下來,而後牢牢地把球粘在了身上,速度驚人地帶球飛奔。
“快,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攔住他就好!”趙似扯大了嗓子嚷嚷道,“給我使勁絆……”
高俅好容易才躲過了好幾個人的黑腳,快要接近球門時,他突然感到有人在自己背後用力推了一把,身子立刻失去了平衡,重重向地上傾倒了下去,而那顆球也高高彈了起來,旁邊正是趙似那張得意洋洋的笑臉。
火頭上的高俅完全忘記了對方的身份,趁着自己人還在空中,趙似也尚未碰到球,他看準球的落勢擡起右腳巧妙一勾,一個經典的倒掛金鉤動作,球應聲入網。與此同時,明明離着他的腳幾尺遠的趙似突然捂着肚子在地上亂滾,口中大呼小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