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拋着媚眼,腆着上脣,扭捏作態,好容易才就着胤禛的手喝完了整碗湯藥。
胤禛身邊的小成子抱進一大疊書卷,直接進了夢雪閣東廂。胤禛雙手攏袖,溫和地說:“你上牀歇一會,今夜事多,我借你東廂書案一用。”
李氏喜不勝收,她說:“妾身幫您研墨吧?”
胤禛牽着李氏到牀邊,讓她歇下,說:“服了這劑藥,要休息一下,才能發揮藥效。”
李氏的確感覺到一陣陣睏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面帶微笑地睡着了。
胤禛回到東廂,厭惡地拿出緞帕擦了擦手,還覺得不夠乾淨,吩咐小成子安排淨面淨手薰香,直到把觸摸李氏的感覺及氣味全消退才罷。他說:“小成子,人都到了嗎?”
小成子說:“王院使、穩婆和奶媽已在夢雪閣東配殿候着,藥材等都已備好。”
胤禛點點頭,執起書卷。
小成子將燭臺挪近了些,說:“王爺要不先回清音閣休息,這兒有院使大人他們照顧。”
胤禛說:“不必,有些事,爺要親自做。”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只聽西廂一聲尖叫,李氏哭喊地醒來了,如玉一臉驚呼道:“出血啦!李福晉出血啦!”
胤禛快步走到西廂,厲聲說:“李福晉這是快臨盆了,你哭喪什麼,給爺滾出去!”
李氏只感覺下身奇重無比,熱熱的液體不斷流出身體,越來越空虛,她向胤禛伸出一隻手,求助道:“王爺,妾身好痛啊!”
胤禛淡淡地說:“生孩子嘛,正常的。”
穩婆和奶孃都已進到屏風後,王院使向胤禛一揖手,說:“王爺,藥效已發作,產房血腥重,請您移駕屋外。”
李氏沉浸在痛楚中,但王院使這些話還是一字不漏地進了耳裡。難道胤禛喂的藥有毒?不對啊,若他不喜歡這個孩子,早就可以下手,何必等到今朝?一陣陣的痛苦傳遍全身,她無暇再想,按穩婆說的集中精神,將力氣全放在生產上。
胤禛一揮手,反而進了屏風內,穩婆急了,說:“啊呀,王爺啊,這血淋淋的場面,多晦氣,您怎麼看得啊?”
李氏聲細如線:“王爺,妾身知您心疼我和孩子,但產房晦氣,您多有不便!”
胤禛冷冷地說:“欣賞毒如蛇蠍的女人生不如死的樣子,實爲人生快事!”
“啊!”李氏吃痛,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胤禛反剪雙手,譏諷地笑道:“要不看在茗曦、弘昀和肚裡的孩子,你會活到今天?”
李氏雖然知道在胤禛心裡,子嗣比自己重要太多,但母憑子貴,自己怎會惹得胤禛如此激怒。她不解地問:“妾身不知……”
胤禛說:“李怡琳,有時我覺得很奇怪,做了那麼多缺德事,就不怕暉兒和彩娟的鬼魂上門來找你嗎?”
李氏拼命搖着頭,烏髮凌亂,汗水結團,嘶啞地說:“此事,與妾身無關……無關的”
胤禛面顯殺氣,說:“有關無關,很重要嗎?寧願殺錯一百,不願放過一個!”
李氏拼着最後一口氣,說:“王爺,您不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記得妾身在捨身相救嗎?”
胤禛閉上眼說:“我也記得你虐待茗曦、陷害雲惠、要脅額娘!居然對毒婦心軟,真是人生一大敗筆!”
李氏雙手握拳,來回捶打自己的肚子,說:“孩子啊,你阿瑪不喜歡額娘,今後肯定也不怠見你,你還急着出來做什麼?咱娘倆抱在一塊死了算了!”
胤禛衝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兇狠地說:“誰說你是這孩子的額娘?”
李氏顫聲道:“你又要將孩子抱走?不行,弘昐已經死了。”
胤禛手上加了幾分勁道,險要折斷李氏手腕:“弘昐爲什麼會死,哪日是誰將弘暉弘昐引到堆秀山的?”
李氏哆嗦着嘴脣,紫青着,她的心理防線已全部塌陷,吼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爲何還要留我一命?”
胤禛說:“因爲你能生,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大的優點。”他不願再與李氏廢脣舌,用力一甩手,丟下最後的話:“若孩子能平安出生,我保你全屍和李家家人性命。若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滿門凌遲。”
李氏望着胤禛離去的背影,疼痛由內至外地溢出來。突然,她聽到了孩子清亮的哭聲,只聽穩婆興高采烈地說:“是個小阿哥,白白淨淨的,好福相啊!”邊上奶孃說道:“快抱去給王爺道喜。”和上次一樣,一眼都沒有看清孩子,就被抱走了,李氏涕淚縱橫。胤禛顯然還在東廂,只聽一屋子的奴才唱道:“恭喜王爺,小阿哥安康吉祥!”隱約聽到胤禛答了句“賞!”夢雪閣充滿了喜慶的氣氛,卻沒有人願意來屏風後探望一眼產婦。李氏知道懇求是無效的,她摒住呼吸,從噪雜的聲音中辨別出孩子的哭聲和動靜。她畢竟剛生產完,竟然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醒來時,李氏感覺自己在一個灰濛濛、冷嗖嗖的地方,定睛一看,卻是綠綺軒。塵土滿地,連被褥上也是,沒有燒地龍和火盆,房間顯得格外寒冷。李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飢餓無比,便提聲喚人。果然,和生弘昐後一模一樣,李氏心中冷笑着。正待她抱着等死的心重新躲進被窩時,她聽到一個輕微的腳步聲,接着便嗅到了飯菜的香味。李氏忙坐起身,一個女子正在食籃裡的盤子擺在圓桌上,她揹着光,屋裡又暗,看不清長相。李氏顧不上許多,向桌子撲將過去,抓起一個白麪饅頭就嚼。
“果然胃口不錯!”那個女人說。
李氏嘴裡填滿了食物,側頭一看,不禁張大了口,說:“是你?”
“你覺得此時除了我,還有誰能進來探你呢?妹妹……”來者正是亦蕊,她笑盈盈地看着李氏,表情中充滿了善意。
李氏將手中的雞腿扔在桌上,吐出口中的食物,又開始摳喉,希望將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
亦蕊笑道:“難道妹妹擔心飯菜有毒?這可讓人傷心了……”
李氏吐得人都虛脫了,暈眩無力地趴在桌上,軟綿綿地說:“你倒底想怎麼樣?”
亦蕊單手支頤,作出一副苦惱狀,說:“怎麼樣?這個嘛,我還沒想好,總之王爺把你交給我了。對了,妹妹,你一向聰慧,替我想想,是將你凌遲呢?還是做成人彘呢?”
“你……好狠毒?”李氏知道,落在亦蕊的手上,難有好下場,索性連辯解也省了。
亦蕊突然大笑起來,說:“狠毒?對,我是狠毒,你才知道嗎?就因爲以前不夠狠,才讓你死灰復燃。就因爲以前不夠毒,纔沒將你斬盡殺絕。所以……”亦蕊彎下腰,慢慢靠近李氏,目光中帶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威懾力,讓人又怕又不敢逃跑,“要剋制毒蛇,你就得比它更毒!”
李氏知道自己沒了活路,“撲通”一聲跪下了,哀求道:“福晉,求求你饒了我吧!看在茗曦、弘昀和剛出生的小阿哥份上,他們不能沒了額娘啊!”
亦蕊厭惡地看着他,說:“其實你是個很有福氣的人,接連爲王爺誕下子嗣。可是,你有認真愛過孩子嗎?他們要不就做了你爭寵的工具,要不就成了你的救命稻草,你有真正想過照顧、愛護他們的成長嗎?”
李氏不住地扇着自己耳光,說:“我錯了,我錯了,把小阿哥還給我吧,我一定會好生待他的。你把我禁足綠綺軒吧!也不要婢僕,我自己一人全心全意照顧他,就夠了。”
亦蕊說:“王爺的小阿哥,會養在福熙樓,而不是綠綺軒。”
“什麼?又是你!”雖然心裡已有四五分猜度,但親耳聽到亦蕊說小阿哥將養在她膝下,李氏仍無法控制住憤怒的情緒,扯住亦蕊的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