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現出一副諂媚的模樣,嘴裡連聲道:“好說,好說。”
青年人說:“非勞所得,最好不要眷念,否則只會失去得更多!”
徐大夫恭敬地將青年人請入後堂的藥材倉庫,一副歉疚模樣:“並非小人不願去貝勒府檢舉李福晉,前幾日,正好醫館裡資金週轉不靈,小人便擅自作主,挪用了一點點……過段時間,生意好些,定會歸還。”
青年人手中折着一段柴胡,說:“等你生意興隆時,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受病痛之苦。你用了多少金銀,可有變賣首飾?”
徐大夫連連擺手,說:“不曾不曾,小人只拿了一金去週轉,剩下的首飾金錠還好端端地在箱子裡呆着呢!”
青年人聽聞,忽得執着柴胡,往徐大夫右眼中插來。那動作如閃電般快捷,待徐大夫反應過來時,已感覺柴胡端輕觸到自己的右眼皮。青年人說:“你還要隱瞞?手中有了錢,賭癮又起來了吧!”
徐大夫雙腿直抖,他生性好賭,虧得醫館中有賢妻幫助打理,牢牢管住錢財。青年人找到徐大夫做事時,已談好一個滿意的報酬。但怡琳給的財寶在眼前閃閃發光,明知不是自己的,卻忍不住手癢,又賭了一把,將價值三金的首飾金銀輸了個乾乾淨淨。
青年人手上使勁,徐大夫頓時感到右眼疼痛難忍,卻無法移開身子,青年人猙獰道:“一金換你一隻眼珠,便宜你了。”
此時,一個粗布衣裳的婦人破門而進,她跪行到青年人腳邊,哭喊着:“大人,求您寬恕徐全吧,是民婦不好,沒看住他。他賭輸的三金,民婦傾家蕩產也會賠出來的。”
“什麼?三金?”青年人怒意頓起,略加思忖,他提起徐全,順手抓着一隻石制搗藥杆,用力向徐全嘴上砸去,說:“這次看尊夫人面子上,保住你的眼珠子,幾顆牙齒,算是教訓。若再有差池,定不輕饒!三日後,徐全必須親自到四貝勒府檢舉李福晉,不得有誤。”說罷,拉開門離去。
徐全衝着青年人的背影狠狠地吐出幾口帶血的唾沫,他如珠似寶地一顆顆撿起打落的牙齒:“一、二、三……六”
徐全老婆溫柔地說:“相公,我去拿碗溫鹽水給你漱口……”話音未落,徐全老婆臉上已落了重重一記耳光,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記……更多的,啪啪聲如炸雷般迴響在窄小的倉庫裡。男人的吼罵、女人的痛哭,正向向我們播放着一幕家庭慘劇。
未到三日,徐全被招入四貝勒府。
怡琳屏退左右,說:“徐大夫,請問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留住男人的心?”
徐全一聽這話,明白了幾分,說:“法子肯定是有的,要看李福晉肯不肯花這個代價了?”
怡琳說:“你別與本福晉賣關子,像合歡散、春意丸,本福晉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但這些藥只是增添一時之歡,非長久之計。何況,本福晉不想再生個笨蛋出來!”
徐全一捋鬍鬚,說:“原來李福晉要得是這個,容在下回去查閱典籍,定爲福晉尋得良方。不過……”
“得了得了……”怡琳揮揮手,一隻重重的荷包砸在徐全跟前,“若真有效,還怕本福晉虧待了你?再配十枚天喜丸來,萬一連續不下去,唉,這真是麻煩!”
徐全離府時,向福熙樓方向望了一眼,心中冷笑道:“要老子賣命,也要分一下誰給的錢多!”
這日,天朗氣清,煦日和風薰得人昏昏欲睡。弘暉鬧着要去園子裡放風箏,亦蕊正在哄勸着,卻見一個身影在門外閃閃躲躲。
不一會,彩娟拿了碟草莓奶凍糕,笑吟吟地說:“暉阿哥,快看,這是什麼?”
弘暉歡呼起來,搶過彩娟手上的盤子,歡快地吃了起來。
亦蕊笑道:“這孩子,老說吃不下飯菜,卻這麼愛吃這些點心。”她笑着站起身,走到門口,果然,瑤夕正縮在一旁,戰戰兢兢地偷聽着屋內的對話。
瑤夕臉唰得白了,跪下連連擺手,說:“福晉,妾身不是故意偷聽的……”
亦蕊扶起她,說:“今天的點心是你做的?”
瑤夕不敢擡頭,低聲回道:“是!”
亦蕊又說:“那前幾天的桂花雪片糕、玫瑰香梨凍糕、雙色馬蹄糕,也都是出自你手筆嘍?”
瑤夕點點頭,遲疑了一會,答道:“妾身聽說暉阿哥病了,其他姐姐能送上貴重藥材、食材,妾身送不起,只能做幾碟糕點,聊表心意。望福晉不要見怪!”
亦蕊半開玩笑地說:“你都來到福熙樓門前了,怎不進去坐坐?”
瑤夕以爲亦蕊還在責怪,說:“妾身不敢。只是想看看暉阿哥喜歡不喜歡這種口味,就心安了。”
亦蕊親熱地挽起她,說:“別左一句妾身,右一句福晉了,都是服侍貝勒爺的,以姐妹相稱就行了。你有這番心意,我替暉兒謝謝你,今後要常來福熙樓坐坐,快進來!”
二人剛剛坐定,還沒說上幾句,小禮子來稟,胤禛到了。亦蕊忙率衆人前去迎接,弘暉拉着胤禛的手說:“阿瑪,孩兒這有美味的糕點,阿瑪快來吃!”
胤禛下朝回來,着實有些餓了,一連吃了三塊,疊聲叫好,說:“蕊兒,你的手藝又長進了……真是美味!”
亦蕊笑道指向瑤夕:“功臣不是我,是她!”
胤禛又往嘴裡塞了一塊糕點,說:“賞賞賞,對了,蕊兒,這丫頭留在福熙樓可惜了,賞她去廚房,以後專門負責貝勒府糕點製作。”
亦蕊聽着有點懵,雖侍妾格格地低卑微,但總比廚子地位高些啊,這不是賞,反而是罰了。她百思不解地問:“貝勒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讓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蕊兒,你不會小氣到捨不得一個奴婢吧!”胤禛笑道。
亦蕊睜圓了眼,說:“貝勒爺以爲她是福熙樓的奴婢?”
胤禛又看了一眼瑤夕,普普通通的相貌,腦海中完全沒有印象。瑤夕雙眼通紅,強忍着不讓淚珠掉下來,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衣裳穿得還不如常跟在亦蕊身邊的凝秋、彩娟,誰知道今日會遇見胤禛呢?
亦蕊提醒道:“瑤夕,還不快參見貝勒爺!”
瑤夕端正行一萬福禮,唱道:“妾身瑤夕,參見貝勒爺,願貝勒爺萬福金安!”
胤禛搔搔頭,拉過亦蕊,俯耳說:“她是爺的侍妾?”亦蕊點點頭。胤禛忙說:“起來,起來,爺公務繁忙,疏忽了疏忽了……”
瑤夕控制不住,眼淚“巴嗒”一下掉下來,她不敢去擦淚,緊張地又跪下了,說:“妾身失態,請貝勒爺見諒!”
胤禛笑道:“沒事,你下去吧!以後多做些美味的糕點送來福熙樓給福晉品嚐就是了。”
亦蕊心中暗暗責怪:“這不是還把人家當奴婢嘛!”她忙說:“你這份心意,甚爲貴重,姐姐和暉兒都很歡喜。只是做糕點太辛苦,以後讓奴才們做就是了!”
亦蕊不知,她這些話,在瑤夕耳裡形成極大的嘲諷。但她不敢表形於色,低頭說:“只要貝勒爺、福晉和暉阿哥喜歡,妾身辛苦點也值了。”
亦蕊正想再推卻,又想起弘暉極愛吃瑤夕做的美食,欣然道:“罷了罷了,我若再推辭,也太不識好人心了。凝秋,到綢庫挑幾匹好料子,送到靈妍居。”
胤禛突然插話道:“靈妍居還住得下麼?前段時間蕙蘭苑不是修葺好了麼?讓她先住過去唄!”
亦蕊知胤禛想做補償,靈妍居住了八個格格,兩人合住一間屋子,着急有些擁擠了。亦蕊笑道:“瑤夕,還不快謝過貝勒爺!”
瑤夕心花怒放,忙下跪磕頭。只聽亦蕊說:“瑤夕一人住在蕙蘭苑未免太寂寞了,要不讓淳靜也住過去,多個伴!也不至於壞了規矩。”
胤禛點頭:“還是蕊兒想得周到。”
亦蕊將瑤夕扶起,溫柔地說:“若缺了什麼,儘管來福熙樓裡說話。暉兒還等着品嚐你的手藝呢!”
瑤夕點點頭,恭敬地行禮退下了。
靈妍居
幾位格格聽說瑤夕、淳靜要搬,都圍過來看熱鬧。
淳靜只在剛入府時,侍寢過一晚,之後連胤禛的人影都鮮有見過。靈妍居從她一人獨居,到八人合住,但她從無怨言。除了芳兒外,其他幾個奴才,要不就是年老不頂事的嬤嬤,要不就是剛進府學工的小奴婢,起不了什麼作用。她在家做活慣了,覺得自己照顧自己的日子挺逍遙輕鬆的,畢竟在家鄉爲奴爲婢的生活更加辛苦。她從不多舌,只聽不說,又常幫其他格格做些浣衣灑掃之事。格格中有幾個是來自官宦人家的女兒,常常擺架子欺負她,但她都默默受了。得到的賞賜,淳靜從不爲自己添置什麼,能寄回去都寄回去了。聽說胤禛給陳狗安排了個打更的工作,每月又兌現往家鄉寄生活費的承諾,任何苦難冤屈都化成零了。
瑤夕則不同,她進府時,是康熙正兒八經地指婚,只是胤禛一顆心縈繞在亦蕊身上,打她入府半年多了,竟然未曾侍寢,這已成爲靈妍居的笑話。她照着銅鏡,鏡中樸素平庸的臉,不要說比起擁有絕色嬌容的亦蕊,相較起玉格格、琪格格,也自愧不如。額娘說:“娶妻求淑女,不是嗎?”她自我安慰道,收拾完最後的東西,與淳靜一起,平靜而坦然地承受其他六名格格羨慕、妒忌等眼神形成的利箭,離開靈妍居。
蕙蘭苑寬敞是寬敞,只是偏遠了些,繞過一叢蘭花壇,就是綠綺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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