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如龍捲風般刮進了書屋內,打千行禮道:“兒臣救駕來遲,請皇阿瑪恕罪!”
喘着粗氣的康熙在胤禛的攙扶下坐起,欣慰地衝十三阿哥點點頭,說:“不晚……賞!”
十三阿哥一揖手,說:“有賴四哥運籌帷幄,兒臣纔不辱使命!”原來,胤禛早就想出動用隆科多九門提督的精銳營,但以八阿哥的頭腦,還不至於愚蠢到放兵權在握的隆科多出園,只怕早已五馬分屍。於是便有了四、十三假意爭執,令八阿哥放鬆警惕的伎倆,畢竟十三阿哥是皇子,就算露餡,誰敢輕易傷害他?
康熙的表情像是詫異,又像是輕鬆,他復又歪在榻上,顫巍巍地說:“你們,都出去吧!”
胤禛帶頭跪倒,說:“請允許兒臣在旁侍疾!”
康熙空洞地望着帳幔,幽幽地說:“從前,有個富人,堆金如山,妻妾成羣,兒孫繞膝,他認爲自己是世間全有福氣的人。當他壽終正寢,靈魂出竅時,卻看見靈堂上亂做一團。妻妾兒女們正爲家產打得頭破血流,死的死,傷的傷……他恨!恨自己爲什麼是富人!恨爲什麼要生下這麼多兒女!恨……”他劇烈地咳喘起來,眼色無奈又祈求地看到四、八、十三阿哥身上,“身爲帝王,朕選的是承載大清國運的接班人。身爲阿瑪,朕對你們都寄予同樣的厚望……”
“哈哈哈……”若不是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真難以想象,這奸滑的笑聲是從一向以溫文爾雅素稱的八阿哥口裡發出的,“同樣的厚望?二哥是嫡子,一出世就是太子之位。四哥種了田、畫了畫、幫您追回些銀子,也能得您青眼。十四弟呢?您也許了個撫遠大將軍,讓他屢立戰功。我呢?您說我親生額娘是辛者賤婢?哪您當年爲何要寵幸她?爲何要生下我?皇阿瑪,我原一心只想輔助您、二哥成就國運,卻因爲您的無視,而下定決定,一定要做一番成績出來!我,愛新覺羅。胤禩絕對不比任何人差!額娘,也是世上最尊貴的女人!”他越說越落寞,長長的睫毛上,滾落下兩行清淚。
十三阿哥母親早逝,八阿哥的傷感觸動了他,十三阿哥拍拍他的肩膀勸道:“八哥,只是誤會一場。皇阿瑪的龍體要緊,快道個歉吧!”他先打千跪下,說:“八阿哥等在誤會之下,一時情急,求皇阿瑪寬恕!”
未待康熙允可或否定,八阿哥已狠狠出聲:“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事到如今,還裝什麼熊包!老十三,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今後就跟着你四哥背後吃糠吧!”說罷,他禮也不行,撣撣袍子,被離屋而去。屋外,八阿哥坦然張開雙臂,任由隆科多等人將他縛了,和九阿哥、十阿哥、樑九功、豐臺大營和綠營子弟的幾名大將,綁在一起。
由於樑九功被綁,照顧康熙的責任,便交到亦蕊身上。康熙時喘時咳,面漲如血,少停時,盡吐出少量瘀血。亦蕊細心照顧,也算妥貼。
外間,隆科多緊蹙眉頭,說:“微臣百思不得其解,八阿哥怎會如此輕易受制於人?”
胤禛說:“舅舅是擔心八弟還留有後招?”
十三阿哥笑道:“不會吧!主帥都被擒了,就算還有千頭萬臂,又奈怎的?”
胤禛喝道:“無論他有什麼花招,舅舅,即刻起關閉京師九門,全城實行戒嚴,直至大事已定。”
“是!”隆科多說,“此次我們起事雖名正言順,但若……”他的話沒有說完,閃爍的眼神卻傳達着明確的意思。若康熙精神好轉,重新立儲,萬一不是胤禛,他們則少不了抄家滅族之罪。就算有意再立胤禛,也未必能同現在這般完全掌控局勢。
馬齊眯着眼,思量許多後,緩緩說:“老臣伺候皇上多年,實不忍心看他老人家再被病魔折磨下去!”
十三阿哥拼命搖頭:“不可,不可,若如此,我們與八阿哥有何分別……四哥,你說……”
胤禛一下軟在張酸梨木椅中,單手撫額,口中喃喃着:“不,不……”
隆科多不去理他,吩咐人端來一碗蔘湯,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瓷瓶,往裡噴了些粉末,輕輕搖均湯碗,對胤禛說:“成爲帝王的第一課,便是狠心絕情、六親不認,否則怎麼自稱孤家寡人!”隆科多說這話是意言鑿鑿,若他預測到未來自己慘死於胤禛手下,會不會心軟半分呢?
十三阿哥伸手欲去打翻蔘湯,卻被隆科多制住,馬齊勸道:“隆科多大人說得對。皇上如此受罪,連老臣都看不下去。王爺,您不爲自個兒想,也得爲王府上下着想。”馬齊睨了一眼內室,意指亦蕊。
胤禛滿臉倦意,雙手抱頭,一言不發。隆科多要制着十三阿哥,不能動彈,被喝道:“四福晉!四福晉!”
亦蕊聞聲走了出來,隆科多說:“快將藥送給皇上服用!”
藥?亦蕊聞到了濃重的黨蔘味,她啞然失笑道:“皇阿瑪從不用蔘湯,現在身子孱弱,虛不受補。”
“讓你端去就端去,怎麼婆婆媽媽的?”隆科多不滿道。
亦蕊端起碗,辯湯色,嗅氣味,臉色沉重地說:“王爺,你也同意?”
“王爺不同意,微臣哪敢如此?”隆科多囔道。
亦蕊“咣”的一聲砸了碗,煞白地臉說:“舅舅的心意怕皇阿瑪、王爺、妾身均不能領受。”
十三阿哥大叫:“好!幹得好!”
隆科多冷笑說:“微臣這麼做是爲了王爺好,四福晉砸多少,微臣能端多少出來!四福晉若覺得蔘湯不好,清水也行!”隆科多索性將藥瓶丟給胤禛,喝道:“想要成爲一代明君,就下藥。若不然,出了書屋,我們無法長期制約八阿哥他們,必有一場血雨腥風啊!王爺……”隆科多的苦口婆心似乎打動了胤禛,他顫抖地抓起藥瓶,倒了一碗茶,楞楞地發呆。
亦蕊勸道:“王爺,若做了此等事,這一世你會安心嗎?千萬別啊……啊……”隆科多在亦蕊後頸上用力一敲,她暈眩軟倒在地,不醒人事。
隆科多說:“快去,王爺!”
胤禛的雙腿鬼使神差般向內室走去,只聽到康熙瞪大雙眼,喘息聲粗重如牛,“皇阿瑪……兒臣來了……”
康熙眼裡並沒有露出喜悅,而是失望的落漠。
胤禛跪在康熙面前,淚如雨下:“皇阿瑪,您的天恩,兒臣永世不忘。兒臣從未想過威脅皇阿瑪的性命來換取皇位,若能讓皇阿瑪長壽十年,兒臣寧願此生爲庶民百姓。”
康熙也怔住了,他伸出佈滿皺紋的手,深情地撫着胤禛的臉頰,道:“好孩子,大清交給你,皇阿瑪終於可以放心了!”
隆科多、馬齊圍了上來,齊聲道:“恭喜皇上,恭喜雍親王!”
康熙一臉和藹,說:“委屈你們了!朕累了……告退吧!”
原來,康熙被八、九、十阿哥行爲傷透了心,難免不對胤禛也表示懷疑,便在胤禛未到前,與隆科多、馬齊商量好,配合了演了這麼一場戲,試驗胤禛的孝心。果然,胤禛不負所望,康熙終於可以安心撒手人寰。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戌時,大清一代聖君愛新覺羅。玄燁龍馭歸天,諡號: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七日後,即十一月二十日,愛新覺羅。胤禛正式即皇帝位,居養心殿。烏拉那拉。亦蕊爲皇后,居養心殿邊上的隆禧館(作者按:現在叫體順堂)。京師戒嚴正式解除。
年立言爲年貴妃,協理六宮,居翊坤宮。
李怡琳(允兒)爲齊妃,居承乾宮。
鈕祜祿。瑤夕爲熹妃,居景仁宮。
耿語歆爲裕嬪。
武嬡雪爲寧嬪。
宋雲惠爲懋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