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合適的解釋,又沒什麼證據,季伊人這件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數日後京中再次送來了消息,是關於衛長嬴之前問過的霍照玉如何會被奪情之事。
纔看了兩行,衛長嬴緊緊的蹙起了眉:“怎麼會是長風做的?”
黃氏也很驚訝霍照玉的奪情,竟然是衛長風所爲:“婢子記得五公子應該不認識霍大公子。”
“他到帝都時,霍家耀早就扶靈回雲霞縣去了,哪裡會見過?”衛長嬴覺得莫名其妙,“長風這是在做什麼?”
主僕兩個面面相覷,衛長嬴忙繼續看下去,待看到是因爲清欣公主一番話導致衛長風這麼做之後,衛長嬴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送行?偶遇?真是這樣麼?”
黃氏也是知道清欣公主美貌無比的,衛長風雖然不是那種貪花好色的人,可他正值血氣方剛,何況清欣公主還不是普通的美貌……但衛煥與宋老夫人精心調教出來的嫡孫不該這樣沒腦子罷?所以黃氏咳嗽一聲,建議道:“夫人再看看底下寫了緣故沒有?五公子應該不會僅僅因清欣公主殿下一番話就這麼做的。”
“……他以爲皇室見夫君回了西涼,蘇家一家獨大,心下不安。正好他因爲六叔的緣故,也覺得應該給蘇家些表示,就贊同了此事。”聽說衛長風不是爲了清欣公主才這麼做的,讓衛長嬴和黃氏都鬆了口氣。
清欣公主這個金枝玉葉的身份還能維持多久都不好說,單這一點,她就絕對不適合衛長風。再說衛長嬴雖然不厭惡清欣,好感也有限——哪怕是現在懂事多了的清欣公主,距離做閥閱嫡妻的要求還差得遠。
偏偏她長得那麼好看,衛長嬴不能不擔心弟弟被美色所迷惑。
“說起來六叔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躲到了什麼地方。”衛長嬴想了一下弟弟做的這件事情,覺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有衛家做後盾,想來即使蘇家不喜此事也不能拿衛長風怎麼樣——蘇家但凡還有人清醒,是絕對不會跟衛家拼命的。
不過霍照玉也真是可憐,怎麼又被扯了進來?
想起自己當年導致此人做了安吉長公主的駙馬,如今他好好的回鄉守孝結果又被自己弟弟弄了出來……衛長嬴不禁暗暗搖頭,心道自己姐弟跟霍照玉簡直像是前世裡的對頭,有心無心的總是要坑他……
當年她糊里糊塗把霍照玉賣給了安吉長公主,雖然說這兩人成婚之後據說一直過的不錯。可眼下大魏將傾,往後這門婚事會給霍照玉帶去什麼都很難說,衛長嬴當年也不是有意要害霍照玉,此刻回想起來就覺得很是狼狽。
所以她趕快另外找話題岔開,“那麼多人找,都把盤州翻過去好幾遍了,怎麼會找不到呢?”
黃氏也覺得很奇怪:“不但蘇家的人在找,衛家沈家也找了。就算怕蘇家人最多,會吃虧,好歹着可靠的人送個消息啊!咱們老爺還在帝都的時候,還能不派人去接應?”
“該不會……”衛長嬴覺得自己這叔父狡黠深沉,即使手無縛雞之力,憑着心計也不易出事,但這許久沒消息出來,還真不好說,“出事了?”
“衛六老爺向來機敏……”黃氏遲疑了一下,才道。
衛長嬴想起宋在水之前的託付,就嘆了口氣:“但望不是這樣纔好,不然宋表哥和宋表姐他們怕是要終身有憾了!”
“莫校尉也沒動靜,沒準是跟衛六老爺在一起。”黃氏沉吟了片刻,道,“若是這樣的話,他們一文一武,想出事可不容易。再說蘇家都快把整個盤州翻過來了,即使出了事兒,哪能沒點風聲?婢子想,會不會他們已經離開盤州了?”
衛長嬴想了想,道:“這倒也有可能。只是六叔這本事也太大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居然能夠走的半點痕跡不留。”又蹙眉,“若是已經離開了盤州,即使兜着圈子如今還回不了鳳州,也該送個信了……不過我如今在路上,想來祖父祖母那邊知道了,也未必有功夫寫信來給我。”
黃氏笑着安慰她:“最多再等幾日,肯定會有消息的。”
這樣過了幾日,衛新詠與莫彬蔚的下落還是杳無音訊,戎人連破東胡十一城的消息卻先送到!
“東胡軍怎麼會這樣不濟事?”雖然是在回西涼的路上,又有十二萬後軍護送,離戰場遠着,但衛長嬴見後還是大驚失色,“上一次雖然也敗了,但不是因爲信州民夫的緣故嗎?怎麼敗了那一次後,現今就再也見不得戎人了?”
送信的探子隔着車簾稟告道:“回夫人的話,風聞是因爲燃藜堂爭權,東胡軍也受到了影響的緣故。”
“劉伯照與劉希尋……”衛長嬴皺起眉,思忖了片刻問,“那麼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呢?十一城被戎人佔下,便是東胡地廣,如今也失了小半了。剩下來的劉家一準守得住?”
探子沉吟道:“不好說,否則劉家不會拼命催促青州軍連夜動身!”
“青州軍連夜動身了?他們去了多少人?”衛長嬴忙問。
“據咱們的人估計,應該有二十萬上下,不過對戎人說,是五十萬。”
自古以來交戰時謊報、多報人數以威懾敵軍是家常便飯。這一點衛長嬴還是知道的,所以也沒覺得蘇家說話太大,只是覺得有些擔心,叫施曼兒過來附耳數言。
施曼兒會意,掀起簾子出了馬車,片刻後回來,低聲道:“夫人,外頭的探子說,帝都是起了些謠言,詆譭老爺。但也不是很多……如今倒是更擔心劉家抵擋不住,戎人再次殺到帝都。”
“這些人在戎人手裡吃過大虧,如今是怕得狠了。”衛長嬴暗鬆了口氣,雖然說沈藏鋒返回西涼的理由也是爲了抵禦異族——但他走的那麼湊巧,到底免不了被人指責懼怕戎人的。
衛長嬴私心裡自不希望丈夫的無奈之舉被詆譭太過。
“要是劉家真的守不住,早先的帝都淪陷怕是一準要再次發生。好在有過一次了,而且這回戎人也不可能跟上回一樣悄悄包圍帝都……再加上我讓下人在我動身後兩日去提醒了宋表姐,走之前還親自跟端木芯淼交代了……這回應該不會像上次那樣慘烈了罷?”衛長嬴揉了揉眉心,打發走沈家的探子,另着人叫了一名自己的陪嫁侍衛來,“你回帝都去一趟,找到長風,告訴他沒什麼緊要事情,早點回鳳州!不要繼續在帝都待下去了!”
本來她動身前就勸衛長風回鳳州的,但衛長風認爲他一到帝都就被魏帝召見封了官,底下人都說他是靠了沈藏鋒這個姐夫。
如今姐姐姐夫一走,他就回故鄉,更加顯得完全託庇於沈家,撐不起場面,所以決定要繼續停留在帝都。
衛長嬴因爲這個弟弟以後是要繼承衛家的,聽了這番話也覺得衛長風是不能在自己離開後馬上走人。但眼下北面不太平,雖然知道帝都暫時還是安全的,可衛長嬴還是不放心弟弟,惟恐他輕忽大意,走晚了。
所以決定再打發個人回去催他一催,面子和名聲什麼的,哪能跟性命比呢?何況衛長風年少,不愁往後沒有養望的機會。
劉家兵敗的消息在隊伍裡傳開,衆人都非常詫異東胡軍潰敗的程度與速度。
就連養傷的沈斂實都知道了,因爲男女有別,他不方便讓衛長嬴進自己的馬車,就叫了探子和侄子沈舒光過去詢問。
其實探子給衛長嬴回話時,沈舒光並不在,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等兒子從沈斂實的馬車裡回來,衛長嬴就問他:“你二伯要問的你又不知道,怎麼還留了這麼久?”
沒想到沈舒光卻道:“二伯說孩兒是父親長子,即使如今年紀小還不懂事,但這一類的事情,也該開始在旁邊聽了。”
衛長嬴聞言一愣,面上露出複雜之色,道:“還有呢?”
果然沈舒光道:“二伯說大伯和父親在孩兒這年紀時,祖父與人商議或吩咐軍國之事時,都會讓他們在旁聽着。”
“那你往後每日提早半個時辰到爲娘這兒來。”既然有沈藏厲和沈藏鋒這兩個被當少閥主栽培過的人的榜樣,二伯子又這麼提醒了,衛長嬴當然照做,當下就道,“如今在路上,若有什麼事就喊你過來,跑着既累,想也容易打斷你的事情。若不是特別重要的,往後等你過來了,爲娘說與你聽。”
沈斂實只讓沈舒光旁聽,至於是誰說給他聽卻沒說,沈舒光自無意見:“孩兒謹遵母親之命!”
衛長嬴因爲覺得這個耳濡目染的方法確實不錯,本來想讓頑皮的次子也跟着薰陶一下——只是沈舒燮跟着哥哥聽母親講了沒幾句帝都局勢後,就撒潑打滾的要吃要喝要玩要耍——衛長嬴只能嘆了口氣,讓人把他抱走了。
這樣接下來的路上,只要一有帝都或西涼的消息來,衛長嬴都會告訴長子,並順口與他說幾句細節、權當啓蒙。
結果到了臨近西涼的時候,一個消息讓她足足愣了好半晌,都沒跟長子開口說什麼。
沈舒光遭遇大變之後原本開朗的性情就變得冷漠寡言,也格外沉得住氣。可等了好久、又等了好久,卻仍舊不見母親說話,只道出了什麼噩耗,他心驚膽戰的問:“母親?”
“……沒什麼,你那六舅公尋着了。”衛長嬴被兒子驚醒,勉強一笑,把信箋折了兩折放進袖子裡,輕嘆道,“爲娘要想一想這件事情……你乖,先去和你弟弟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