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先生拿着那顆蘋果一口口極其儒雅的咬着,他吃了一半後朝我指了指椅子,“馮小姐請坐。”
我拉開椅子朝牀尾坐下,拘謹的併攏雙腿,給了他一個後背,我不太敢直面他眼睛,我發現很多事一旦做了就沒有回頭路,當你邁出那一步再想回歸原地,如從前那般相處,不尷尬不疏遠,幾乎不可能。
人不能做自己不可以做的事,不能做明知做了會後悔的事,更不能做讓自己得不償失的事。
紀先生盯着我的背影,“馮小姐喜歡看我的腳。”
我知道他不滿我這樣姿勢,也確實不太尊重,我又緩慢迂迴移動過來,將側影給他,他還是蹙了蹙眉,“馮小姐親了之後就翻臉無情嗎。”
我嚇得趕緊把手伸過去,我本能要捂住他的嘴,可都幾乎要捱上了,我又反應過來紀先生大概活到現在都沒人敢捂他的嘴,只好立刻停下。
他張了張脣眉眼含笑還想說下去,可我已經臊得不行,我咬了咬牙乾脆將掌心扣住他的鼻脣,我小聲拜託說,“不是我吻上去的,我沒有動,至於怎麼會碰到一起我也不知道。”
紀先生被我捂住了嘴說不了話,他挑了挑眉梢,我忽然感覺到掌心一點潮溼的溫熱,似乎是他舌尖擦着我的皮膚掠過,留下一道淺淺的水跡。
我驚叫了一聲,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我看了眼掌心上亮晶晶的絲線,我連眼球都被臊紅了,我背過身去在衣服上蹭了蹭,他笑得更加愉悅,“馮小姐是覺得傍晚我主動親吻你嗎,可我還在昏睡着,我應該是做不了這個主動。”
我只想快速結束這個話題,我附和說對對對,不是您的問題。
“那麼馮小姐主動貼下來的?”
我還是點頭,他笑出聲音,“這我很不解,馮小姐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捂住眼睛,我覺得紀先生任性起來比女人還要固執,他是一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關鍵他對於調戲我這件事,也從不罷休,我哪裡是他那種段位的對手。
“因爲我一時鬼迷心竅,被紀先生美色所誘惑,我也深感慚愧,希望紀先生原諒。”
他笑着重複了一遍美色兩個字,然後十分有趣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從沒覺得自己和這兩個字有關係,馮小姐眼光很特別。”
他將剩下的半顆蘋果放在牀頭的盤子裡,用溼巾擦了擦手,“今晚馮小姐有兩個選擇,和我一起睡牀或者單獨睡椅子。”
他說完目光炯炯看向我,我有些驚訝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要留下嗎?”
我以爲陪牀到凌晨紀先生休息我就可以回去,畢竟還有保鏢和醫護人員,我不懂醫學不會武功,留下也就是多個人而已,沒大用處,原來我要守一夜。
紀先生盯着我瞬息萬變的臉,“馮小姐對於要留下照顧我一整夜的消息,覺得晴天霹靂嗎?”
我很快冷靜下來,擡手撫了撫散在胸前的頭髮,“當然不會,紀先生三番五次救我,是我的大恩人,我連命都可以拿出來爲紀先生效勞,一夜兩夜不休息又算什麼。”
他笑着點頭,“馮小姐很有良心,這一點我非常欣慰。其實你留下也沒什麼損失,反而還可以趁我熟睡繼續做一些讓你快樂的事。”
他說完伸手將牀頭的燈光擰暗,他自己撐住身體躺下,閉眼微笑說,“晚安。”
我看着他背影一口老血險些悶在喉嚨噎死。
我坐在椅子上熬到凌晨兩點多實在扛不住了,原先賭場上班,我白天是睡的,晚上工作,後來辭職這幾個月我已經把時差徹底倒過來,晚上一點夜都熬不了,我乾脆把旁邊的備用被單拿出來鋪在地上,緊挨着牀鋪的位置,躺上去睡覺。
我已經很久不做夢了,可這一晚我似乎是做了夢,又像是真實發生,我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身體忽然輕飄飄的騰空,就像墜落在一團柔軟的棉花上,翻來覆去都是黏黏的糖,我聽到有腳步聲,有呼吸聲,還有低低的說話聲,我想要睜開眼看看發生了什麼,可我困得不行,眼皮根本不受思想控制,死活也擡不起來,我任由自己在半空中漂移浮動,最終一切歸爲黑夜深處的寂然。
第二天早晨我在一片吵鬧聲中醒來,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被蒙在被子裡,密不透風的消毒水味道像瘋了一樣往我鼻子裡鑽,我踢開被子從牀上坐起來,我正要抻懶腰打哈欠,忽然被眼前所有人的目光驚愕住,兩名護士和何堂主正站在門口,護士臉上表情不十分好看,何堂主同樣沉默,他們六隻眼睛正在我身上定格,紀先生倚在我旁邊喝粥,他拿着勺子臉上滿是笑意,“早,睡得好嗎。”
我回了他一聲早,我剛想說睡得不錯,卻忽然間察覺到不對勁,我從牀上跳下來,鞋都顧不上穿好,趿拉着離開牀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爲什麼一點也不知道?
紀先生繼續喝粥,他臉上表情十分淡然,何堂主對那兩名護士說了句抱歉,護士點了下頭,轉身走開,何堂主將門重新關上,他走過來對我說,“馮小姐辛苦。”
我擺手說一點也不辛苦,他笑着看了看我,“紀先生這邊十分體諒您,不願您辛苦,今晚您在莊園休息,我在這邊陪護。”
我知道何堂主不好說我,但他確實很不滿,我看得出他眼睛裡對我的不喜,我再三保證我一定盡心盡力,可何堂主還是那句您不必這麼辛苦搪塞了我的請求。
紀先生將粥喝完叫了一聲一池,何堂主接過碗,他送出病房讓其中一個保鏢丟到垃圾桶裡,紀先生看了看站在原地特別窘迫的我,我問他昨晚我怎麼爬上牀了,他說,“是我將你抱上牀。”
我第一反應就是他背部的傷,我衝過去要掀起他衣服,何堂主從門口跨過來一把握住我手腕,他臉上溫和紳士的笑容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冷漠和嚴肅,“馮小姐,紀先生昨晚傷口二次撕裂,他現在不能下牀不能承重。我請您留下不是在病房睡覺,而是照顧紀先生起居。”
我此時聽他這樣講,覺得無比愧疚,我懊惱自己爲什麼連一夜都扛不住,如果我真的把照顧紀先生看作比生命還重要,我根本不可能睡着,我非常氣惱的狠狠掐住自己大腿,我恨不得掐下一塊肉來,紀先生忽然拍掉我那隻手,他在我被掐紅腫的腿部輕輕摸了摸,用這種輕柔的觸碰來緩解我的疼痛,他看了一眼鐵面陰森的何堂主,“和她沒有關係,你怪罪什麼。”
何堂主對紀先生說,“這個女人不能留。”
紀先生臉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間冷下來,“哪個女人。”
何堂主指向我,“馮小姐,不能留。”
紀先生眯眼問他怎樣不留,何堂主抿脣不語,他似乎在等待紀先生自己參悟,他們這種人所謂的不能留是什麼含義我隱約能明白,說不害怕是假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何堂主說我不能留。
我下意識往紀先生身邊靠了靠,紀先生對他說,“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事。”
“不管您對她有怎樣的安排,她有多大的價值,現在我所看到的,是紀先生沒打算把馮小姐置身任務中,而是悄無聲息保護起來,一點點背離初衷。您是男人,她是女人,只要是異性,都會有危險的可能。如果您有利用需要,我會幫您儘快物色新的人選,這個女人不能留,否則假以時日您一定會後悔。”
紀先生沉默不語,他的默然讓我嚇得背部浮起一層冷汗,我用力握住他按在我大腿上的手,我想要他感受到我的無助和害怕,我覺得這些人太恐怖了,他們隨便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一條生命活生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紀先生溫柔拍了拍我的手,他揚起下巴朝門口示意,“你先出去,我和一池有話說。”
我點點頭,我鬆開他的手,在他們注視下朝門口走過去,我走出一半忍不住回頭,“紀先生會不留我嗎。”
他眼底泛起笑意,“怎麼這麼傻,有我在誰也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