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彬進了杜公館,陳建峰沒有進去,有警衛團的士兵於杜公館前,俞濟時問蔣孝鎮進去多久了,士兵回答,有一會了。
杜公館裡,杜月笙手持*的名帖,表情淡淡,說:“徐家小姐失蹤了,與我何干?要是上海灘達官顯貴家的小姐走失了,是不是都該唯我杜月笙是問,再說了,好像徐家也沒向我們青幫交保險費啊。麻煩給總司令帶個話,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有些規矩是不能因人而異的。”
蔣孝鎮說:“總司令說請杜先生三思而行,利在長遠。”
杜月笙不爲所動,說:“既然總司令知道利在長遠,何必爲此等小事影響彼此關係。”
杜月笙綿裡藏針,蔣孝鎮畢竟不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得告辭,杜月笙坐着沒動,說:“恕不遠送。”
蔣孝鎮出來,俞濟時一看蔣孝鎮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沒有談妥。陳建峰沒有一絲的詫異,只是問:“雪涵在不在杜月笙的手裡。”
蔣孝鎮回憶了一下剛纔與杜月笙的對話,說:“似是而非,聽他話裡的意思,徐教官家好像沒有給青幫交什麼保險費,杜先生有以儆效尤之意。”
陳建峰不知道什麼保險費,他看了張副官一眼,張副官說:“這個事情我有所耳聞,好像是上海灘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但凡大戶人家,要想不受青幫驚擾,都需繳納一筆爲數不等的保護費,徐老先生固執,一直不交,讓青幫感覺很失面子。”
陳建峰說:“保護費就保護費,非要說成保險費,塗脂抹粉,骨子裡卻還是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
蔣孝鎮說:“聽杜先生的意思,只要徐教官家將此筆保護費交了,就萬事大吉,徐小姐就可安然無恙地回到徐府。要不你我將這筆保護費交了,沒必要大動干戈。”
陳建峰搖搖頭,說蔣孝鎮這是餿主意,徐家老爺子資助先總理,援助北伐大業,從來都沒有吝嗇過,他不交自然有不交的道理。這與金錢無關,與一個人的骨氣有關。老爺子是個有骨氣有節操的人,你我要是這般做了,不日上海灘就會全城皆曉,傳到他老人家的耳裡,還不得將他氣死,此事絕不可爲。”
俞濟時說:“那怎麼辦?”
陳建峰說:“還能怎麼辦?照剛纔的計劃,只要是青幫的不法勾當,立即查封。”
陳建峰與張副官打馬而去。蔣孝鎮問俞濟時怎麼辦,陳建峰這小子真要較起勁來,肯定會將上海灘攪得雞犬不寧。俞濟時說你問我,我問誰去,這個事情我們沒辦法處理,還是趕緊報告校長去。
陳建峰打馬來到青幫於上海最大的福壽煙館,但見煙館門前,青幫成員手持斧頭,與周曙光所帶加強營的人馬對峙。
周曙光正自爲難,看到陳建峰到來,跑過來問:“長官,怎麼辦?”
陳建峰掃了那羣黑衣黑衫的青幫成員一眼,說:“怎麼,不敢了。咱警衛團怕過誰,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死人堆裡都滾過幾回了,還在乎這點小風浪。”陳建峰一揮馬鞭:“將馬克沁機槍架起來。”
士兵們聽命架槍,陳建峰掃了福壽煙館前那由四個紅燈籠組成的招牌一眼,罵:“媽的,晃來晃去的,怎麼看着刺眼。”
陳建峰看都不看,拔出駁殼槍擡手就是一槍,燈籠應聲而掉。掛燈籠用得是紅線,與紅燈籠渾然一體,與陳建峰相隔有幾十米之遠,此距離望去,紅線細如髮絲,隨風而動,陳建峰看都不看,憑的就是手感。青幫成員除了玩斧頭,自然也玩槍,但一看陳建峰這槍法,青幫都是自愧不如,暗自佩服。
馬克沁已經架起,陳建峰手槍對準青幫成員,說:“我數三下,如果各位不立刻放下斧頭,我就當各位拒絕合作,有心和馬克沁重機槍比試比試。”
陳建峰點數:“一二三。”別人點數會間隔數秒,陳建峰直接了當,乾脆利落。手高高揚起,正待落下,只聽得‘叮噹’一聲,有斧頭落地的聲音,然後是二把三把,瞬間全部繳械,陳建峰把手一揮:帶回去全部看押起來。
杜月笙一時焦頭爛額,不時有青幫弟子急急跑來報告,青樓被封、煙館被封、賭場被封,而且北伐軍有話,明日12點前,不見青幫放人,殺無赦。杜月笙火冒三丈:“媽的,竟然敢太歲頭上動土。”
其時,李宇彬早就離開,黃金榮和虞洽卿已經到了杜公館,正與規勸杜月笙,一聽陳建峰動手了,心想原來陳建峰剛纔說的多有得罪,是這個意思。這個年輕人,膽子可真夠大的,手段也真夠狠的,即便不當將軍,真要入贅徐家,與徐紹成的財勢結合,肯定也是雄霸上海灘的主。
三人都知道陳建峰這是在坐莊,開了一局輪盤賭,這賭局賭的是狠是命。用徐家主僕二人之命,與青幫被扣押的近千弟子之命進行對賭,一過12點,一拍二散,徐家主僕二人要殺要剮,隨便,由這近千弟子陪葬。問題還不再這,陳建峰殺戒一開,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面,肯定會放開手腳,如其所言,誓死與青幫爲敵,魚死網破,那這個損失就不可估量了。
三人表面不說,心裡都歎服,這個年輕人,夠狠。你拿徐家主僕做籌碼,我不在乎,我以更大的籌碼與你做賭注,變被動爲主動,孰重孰輕,你自會掂量。
杜月笙自然也不會爲了二個黃毛丫頭,與陳建峰拼個你死我活,他氣急敗壞,說:“*這是什麼意思,說翻臉就翻臉。”
虞洽卿說:“此事也不能怪總司令,人家都已經先禮後兵了,是你不給人家面子。他派自己的親侄子上門,你就該就勢下坡,也就沒有後面的這些事情了。”
杜月笙說自己不是不給*面子,而是好不容易開始修理徐紹成,結果草草收場,徐紹成保險費還是分文未交,說出去豈不讓人笑話。黃金榮說杜月笙還是有欠考慮,即便沒有橫空殺出一個陳建峰,就憑徐海波是北伐軍的縱隊司令,就不可貿然動手。杜月笙說自己也是見*有求於自己,而且青幫勢大,樹大根深,*要想在上海站住腳跟,要想清共,沒有咱青幫還是不成。黃金榮說杜月笙就不想想,*想清共是不假,但他更不願爲此等事情讓自己的嫡系與自己離心離德,如果用天平秤來稱,不說也知道,*肯定會傾向於徐海波這一方,尤其現在還有陳建峰,那就跟不用說了。
黃金榮說:“月笙,你想想吧,許崇智對*既有提攜之恩,又是把兄弟,但關鍵時候,該無情之時還是冷酷無比,更不用說你了。”
杜月笙說:“黃先生,虞先生,那你們說說該怎麼辦?”
黃金榮和虞洽卿一致認爲,杜月笙趁夜放人方爲上上之策,夜深人靜,將徐家主僕二人悄悄送到徐公館,天一亮,自然萬事大吉。徐家主僕二人安然無恙,青幫弟子也就全身而退,大家都不點破,見了面還是一團和氣,全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杜月笙說只怕不能這麼說吧,無形中,咱青幫還是在徐紹成面前失了分,青幫再找那些達官顯貴收保險費,豈不少了底氣。黃金榮讓杜月笙別這麼想,該心平氣和地想一想,在上海灘有幾個徐紹成這樣的硬氣古板之人,即便有,又有幾人家有司令有將軍,讓*都不得不與其共同進退,上海灘獨自一家,再無他人,所以該收的保險費照收不誤,誰都不會將自家與徐紹成相提並論。
杜月笙憤憤不已,說:“媽的,這個陳建峰,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將徐家主僕滅口,死無對證,憑什麼就咬定是我青幫所爲。”
黃金榮連連擺手,說:“月笙,萬萬不可,陳建峰此人爲何先找我和虞先生,目的就在於此。你綁了徐家主僕二人,雖然沒有證據,但現在上海灘但凡有點身份的人,都已經明裡暗裡的知道此事爲你月笙所爲,目的無非就是殺雞駭猴,目前這種情況,陳建峰咬定是你了,即便不是青幫所爲,你也得將徐家主僕二人找來交給人家,查清誤會,何況這本就是青幫所爲,人家還真沒有冤枉你。”
杜月笙在客房裡走來走去,遲疑不決。黃金榮說:“月笙,就別遲疑了,退一步海闊天空,要說黑幫,原來上海灘最大的黑幫是北洋軍閥,不是你青幫,現在呢,最大的黑幫是*,你難道連這都看不懂。沒必要爲此事與*撕破臉面。”
虞洽卿也勸:“杜先生,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不是徐紹成,而是共產黨。如果沒有共產黨這個敵人存在,總司令豈會容你隨意染指上海。”
杜月笙嘆了口氣,叫進一個青幫弟子,指示弟子照黃金榮所言,趁黑將徐家主僕送到徐公館門口,見其進屋,方可離開。
黃金榮鬆了口氣,說這就對了,沒必要爲一口氣,將青幫的百年基業毀如一旦。
杜月笙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說:“這個陳建峰,有膽識,讓人不得不服氣,改天見他一見。”
虞洽卿笑,說:“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你們這麼一打,不就相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