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嶺主峰,戴致力正用望遠鏡觀望,看見陳建峰到來,戴致力有些着急,說:“陳長官,怎麼不和總司令行營一同從贛江撤離。”
陳建峰說:“我是團黨代表,豈能有置弟兄們而不顧自行逃命的道理,前幾天我在訓話裡說得清清楚楚,誓與弟兄們共存亡。”
陳建峰接過戴致力的望遠鏡,望向來路,但見遠方一彪人馬,揚塵而來,陳建峰讓傳令兵馬上回生米街,通知蔣先雲,陸路出不去了,走水路。待傳令兵離開,陳建峰問:“偵察兵偵察到什麼情況?”
戴致力說:“據初步探知,敵軍一個師的主力正朝生米街而來,前鋒爲一個團的兵力。”
陳建峰仔細看了一下:“看敵軍的行軍勢態,敵軍應該還不知道總司令行營就在生米街,我們居高臨下,陸路兩邊的山體,因爲贛人燒瓷窯,已經削壁如牆,易守難攻,梅嶺一線,綿綿數裡,大可打敵軍一個伏擊,給其一個措手不及。打完伏擊,估計校長已經從水路脫離險境,全團就可交替撤離。”
陳建峰讓旗語兵通知蔣民雲的第一營,加強隱蔽,放敵人的前鋒團進山,同時告訴加強營各連,以槍聲爲令,槍聲響過之後,輕重機槍首先掃射,然後延遲三秒拋擲*,給敵軍來一個空中開花。通知蘇懋祿的第三營,正面的敵軍一旦潰退,就從正面殺出,乘勝追擊一公里,其他營不許擅自追敵,以防敵軍反擊,自亂陣腳。
就在陳建峰部署之際,敵軍前鋒團大搖大擺地往生米街而來,該師剛剛打了勝仗,知道南昌圍城的主力已經潰退,一路追擊至此,前鋒團路上只遇革命軍零星的抵抗,都是一擊就潰,該團以爲南昌近郊已無國民革命軍的主力,因此也沒太將梅嶺當回事。團長指揮該團加速前進,浩浩蕩蕩而來,準備按計劃進駐生米街,扼守南昌外圍水路。
陳建峰早就下到戰壕裡,于山上隱蔽不動,山道上,敵軍大搖大擺,人嚷馬叫,魚貫而入,蔣民雲於前端發來信號,敵團已經全部進入梅嶺山嵐,陳建峰微微一笑,這敵團長不知道是過於自負呢還是過於愚蠢,犯了兵家大忌,竟然不派兵搜山也不派兵佔領梅嶺的制高點,就率全團貿然進山,真是長官無能,害死全團。
包圍圈已成,此役不戰已勝九成,陳建峰鎮定自若,舉步槍瞄準,一扣槍機,首開紀錄,槍響之後,敵軍的一個營長應聲一頭栽下馬鞍,嘭地一聲摔在地上,揚起一縷塵土。
槍聲就是命令,陳建峰的槍一響,戰士們掀掉僞裝,兩旁山頭的輕重機槍居高臨下,吐出一道道火舌,兜頭兜腦地直奔敵軍而去,敵軍正在按隊列行軍,如此一來,自是吃虧不小,輕機槍掃過,敵軍頓時人仰馬翻,馬克沁重機槍就更不用說了,每分鐘可發射600發子彈,想想就可知道是個怎樣的場面,馬克沁機槍子彈就像在掃落葉,子彈掃過之後,敵軍就悶聲不響地倒下。加強營佈置在各個山頭的輕重機槍幾十挺,一個團的兵力擠在梅嶺這一處狹長地帶,路兩旁削峭,攻不能攻,躲不能躲,只有挨槍子的份,前後也就不過是十幾分鐘的時間,敵團被加強營的輕重機槍一通狂掃,損失慘重,死傷無數。等到敵軍回過神來,全團匍匐在地,各找掩體,可第二輪的襲擊瞬間又至,兩邊山頭的*又鋪天蓋地,呼嘯着從山頭飛來,這*還邪乎,不是落地爆炸,而是臨近地面就凌空炸響,此種情況下爆炸的*,彈片有如天女散花,即便是躲到石頭後面,防得住子彈,也躲不過空中*的彈片,敵軍都是顧頭難顧尾,一時抱頭捂腳,哀嚎遍地。
這是孫傳芳的主力部隊,一貫作戰勇敢,不是怕死之徒,歷陣無數,可今天這樣的仗卻是第一次遇見,蜷縮在地上,想開槍,卻不知該朝哪開,滿眼所見,到處都是機槍的火舌,頭稍稍擡起,就有可能被機槍掃中,連步槍的聲音都聽不到幾聲,就聽見機槍聲和*的爆炸聲。這是什麼部隊,武器如此精良,彈藥仿如不要錢一般,這仗無法打,逃吧。可逃也得有地方逃啊,一擡頭就死,怎麼逃,只能趴着,胡亂放槍,敵團官兵心裡都是無比的惶恐,有一種聽天由命的宿命感。
敵軍的師長正帶領後續部隊跟進,遠遠地聽到梅嶺方向槍聲大作,一時大驚失色,槍聲如此密集,一聽就是輕重機槍在掃射,前鋒團沒有這麼強大的火力配置,是革命軍的,看來前鋒團遭到伏擊了,生米街駐有革命軍師級建制的主力?怎麼毫無聽聞?
敵師長趕緊讓參謀長找來生米街這一帶的地圖,同時命令二三團,急速前進,馳援一團。
而處在生米街的蔣先雲一聽槍聲,就知道陳建峰與敵軍的先頭部隊接上火了,他敦促*:“校長,我們撤吧。”
*此時早就平靜了下來,他說:“撤?怎麼撤?梅嶺正在酣戰,讓我偷偷摸摸從小路走,總司令的威望何在,想都別想。”
蔣先雲說:“建峰早有準備,有駁船藏於蘆葦蕩中,請校長上船避險。”
*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南昌城未破,各軍一潰百里,二戰南昌又告失利,我已是顏面掃地,指揮北伐兩湖的唐生智諸人剛剛攻破武昌,只怕都會暗自嘲笑我*無能,我再棄部屬而不顧,獨自乘船落荒而逃,那唐生智他們就不是嘲笑,而是恥笑了,我可丟不起這人,何談威信,我這個總司令也甭幹了,乾脆辭職好了。”
*下定決心,說:“告訴陳建峰,我不會單身而逃,讓他給我痛擊敵軍,打出我黃埔校軍的軍威來,也讓其他各軍看看,咱們警衛團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我*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此役勝,咱們就有尊嚴地撤退,敗,咱們就葬身生米街,不成功便成仁。”
蔣先雲還是力勸*:“校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還是先撤吧,要是再不撤,敵軍迂迴上游,將水路一封,您即便是想撤也撤不成了。”
*本來站着,此時乾脆坐下,斬釘截鐵:“我意已決,告訴陳建峰,這就是政治,雖然再戰南昌敗局已定,梅嶺這一仗於全局而言,可有可無,無關緊要,但該打的仗還是得打,梅嶺這一仗是一場政治仗,只能勝,做出表率,揚我黃埔軍威,一掃各軍萎靡之氣。”
蔣先雲無可奈何,只得讓傳令兵去給陳建峰傳令:痛擊來犯之敵,揚我黃埔軍威,只能勝,不能敗,要不然警衛團及總司令行營二千餘人,一同葬身梅嶺和生米街,誰都不能倖免。
陳建峰一接傳令兵的通知,眉頭一皺,心想校長這是要幹嘛,想殺身成仁,此等時候,還打什麼政治仗,還不趕快趁敵軍沒弄明白之際趕快撤退,更待何時,一旦讓敵軍知道這是北伐軍總司令行營,還不得傾巢出動,將梅嶺生米街周邊圍一個水泄不通,活捉*。
可此等時候,多說無益,陳建峰讓傳令兵回去告訴*,讓*放心,警衛團全團將士誓與總司令行營共存亡,不成功便成仁,堅決戰至最後一人,敵軍要入生米街,只能是踏着警衛團全體將士的屍體前進。
既然*固執己見,陳建峰只能改變作戰計劃,準備利用有利地形與敵軍主力師打一場硬仗,此敵一旦擊潰,就可從容撤退,要是不能全殲該師,那警衛團即便是全殲其前鋒團,也只能被該師像兔子一樣攆着跑,傷亡可能更大。
陳建峰就在這瞬息之間,謀定:乾脆利用梅嶺的有利地形,打一場大的殲滅戰,全殲該師主力,怎麼打?陳建峰腦筋急轉,已是心中有數,決定上演一出圍點打援。
此時,敵軍先鋒團經過陳建峰近一小時的絞殺,傷亡慘重,一團人馬,非死即傷,有戰鬥力的不及五百,梅嶺外圍的戰線上,槍聲大作,不消說,敵軍的援軍開始搶攻外圍,與蔣民雲的第一營交火了。
戴致力看了一眼谷底:“陳長官,看樣子敵人的援軍到了,是不是可以通知第三營出擊,一鼓作氣,將這谷底的敵軍絞殺乾淨,以便騰出手來,與第一營一起,一門心思對付敵師正面之敵。”
陳建峰胸有成竹,他搖頭,說:“不急,此谷底之敵,已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你我宰割,逃不了啦。我們現在還不能幹淨利落地將其剿滅,得慢火細燉。”
戴致力不解其意:“陳長官如此,用意何在?”
陳建峰說:“此時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咱在長洲島上釣魚之事,要想魚上鉤,得有魚餌才行。現在外圍的蔣民雲營激戰正酣,從槍聲上判斷敵軍這是在不顧一切地在強攻,目的何在,就是要援救谷底之敵,現在這谷底的殘兵敗將就是我們今天這場戰鬥成敗之魚餌,有他們在,馳援之敵纔會不顧梅嶺易守難攻之地勢,一昧強攻,如果我們一舉將谷底之敵消滅,敵軍就會放棄強攻,一旦改攻爲守,梅嶺的地形優勢就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且我們現在是孤軍,一旦敵軍大部隊跟進,你我反而會陷於重重包圍之中,全團堪憂。既然校長不退,那警衛團全團也是退無可退了,只能如我剛纔回覆校長所言,大家一同葬身梅嶺生米街一帶。”
陳建峰笑,說:“不成功便成仁那是向校長表決心,說給校長聽的,可我陳建峰還不想死,還沒有活夠,看今天這形勢,雖然兇險,但估計還到不了非死不可的地步。我決定,圍點打援,依託梅嶺的地形優勢,以一團之力全殲該主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