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笑,說:“校長知道了怎麼樣?難不成將我斃了?”
徐海波直搖頭,說:“建峰,校長的心思縝密着呢,校長信任你不假,但你要是老是幹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校長的心裡就不會有刺?好好想想。”
“箇中道理,我明白的很,可獨立團的許多人都是我黃埔一期的同窗,是彼此生死與共的兄弟,獨立團一營又是我陳建峰營老三連的班底,他們有困難,我能置之不理?說不過去不是。共產黨再勇敢再無畏,手裡沒有武器,如何和強敵戰鬥,我可不願意看到我曾經的同窗好友,赤手空拳,無謂地喋血沙場。”陳建峰說,“我知道此舉肯定會惹校長不高興,但我的良心告訴我,我陳建峰必須這麼做,唯有這樣我的良心纔會安寧。再說了,第二次東征,華陽兵敗,如果不是陳賡率三連誓死護衛,校長只怕沒有那麼容易脫離險境,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三連對校長有救命之恩。校長即便知道,我據理直陳,校長也不能說什麼。”
徐海波說:“你陳建峰做都做了,校長還能奈你何,怕就怕校長會對你生出戒備之心。”
陳建峰說:“我無所謂,我問心無愧。”
徐雪涵給陳建峰夾菜,說:“哥,我覺得建峰沒有做錯,我就喜歡他這樣,敢做敢當。”
徐海波苦笑,說:“我也知道這樣做,盡顯大義,但政治就是政治,有時是沒有情誼可講的。”
徐雪涵說:“建峰,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支持你。”
徐海波說:“你懂什麼,有一個陳建峰就夠讓我頭疼的了,你還推波助瀾,豈不更是頭疼。”
徐雪涵偷偷朝陳建峰做了一個鬼臉,與徐雪涵在一起的時間越長,陳建峰越發感覺到徐雪涵的可愛。儘管徐雪涵成長在這樣一個資本家家庭,但她性情溫婉,知書達理,只要是他陳建峰認爲是對的,她都支持,能認識這樣一個女子,是他陳建峰的幸運。
徐海波說:“我怎麼還聽說,你在校長面前直言不諱,親口承認,如果蔣先雲讓你跟他走,你就跟共產黨走。”
陳建峰點頭,承認有這樣一回事。徐海波直搖頭,說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陳建峰還是那話,說自己只是跟着心走,跟着感覺走。雖然自己不是共產黨,但自己的同窗好友不乏共產黨員,從他們的身上他感覺到了共產黨人的堅定勇敢無私和頑強,相比國民黨人,共產黨人更讓自己由衷地欽佩,自己也把蔣先雲當作自己的楷模。他陳建峰從心裡認同共產黨,心裡這麼想,也就這麼說,口是心非,纔是對*的不敬。
徐海波苦口婆心:“你就不能圓滑些,就不能對校長委以虛實?”
陳建峰說:“徐教官剛纔都說校長心思縝密,校長這麼精明的人,我要是口是心非,校長會看不出來?我覺得與其躲躲閃閃,還不如有什麼說什麼,據實直陳。再說了,我雖然對共產黨心存敬意,但對校長並無不敬之處,校長真要是對我心生戒備,我也無話可說。”
徐海波說:“你現在雖無不敬,將來呢?”
陳建峰說:“這還真不能早下定論,校長對共產黨心有戒備,耍點小手段加以打壓,也是無可厚非,畢竟所處的位置不一樣,看問題的角度也就不一樣,父子之間都會吵架,何況是兩黨,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很正常,中山艦事件,國共兩黨劍拔弩張,現在北伐一開始,兩黨這不又握手言和了。所以在我看來,校長只要不對共產黨大開殺戒,我陳建峰對校長也無所謂背叛,但校長一旦向共產黨舉起屠刀,向共產黨痛下殺手,那我肯定會離校長而去,我陳建峰什麼都可以容忍,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同室操戈。”
徐海波說:“同室操戈一事,校長現在不爲,並不代表校長永遠不爲。”
陳建峰說:“所以將來的事情只能等將來再說。”
陳建峰還表明,即便是自己將來真到了與*背道而馳的那一天,自己也會當面向*辭行,絕不會不辭而別,*要殺要剮,由他,唯有如此,才能對自己與*的師生情誼作一個明確的了斷。徐海波一時目瞪口呆,覺得陳建峰真要如此去做,未免太過於匪夷所思。
“徐教官覺得匪夷所思?這就對了,如此纔是我陳建峰。”陳建峰接着笑問,“徐教官,如果有一天,我陳建峰真成了共產黨,你會不會拿槍口對着我。”
徐海波一笑,看着陳建峰反問:“你呢,你會不會?”
陳建峰搖頭,說:“不會。”
徐海波說:“我真不希望這種情況出現,但觀你現在的言行,還別說,你我真有拔槍相向的一天。”徐海波嘆氣,說:“真要是遇上了,你我還是儘量繞道而行吧。”
兩人看似說笑,徐雪涵聽着卻是心驚肉跳,她看看徐海波又看看陳建峰,說:“哥,建峰,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你們這麼一說,我這心裡感到滲得慌,能不能說點別的。”
徐海波笑,說:“那咱就聽雪涵的,說點別的。”
如徐雪涵所言,在男人的世界裡,只要有戰爭,那與戰爭有關的話題永遠都是第一位。徐海波說談點別的,可說來說去,還是戰爭。
此時,葉挺獨立團已經由粵入湘,於湖南汝城附近,和敵軍約千餘人遭遇,獨立團乘夜冒雨進攻,迅速奪取汝城的西南高地,經過一夜激戰,一舉將敵軍擊潰,遂即佔領汝城,旗開得勝。6月2日,湘南普降暴雨,獨立團冒大暴雨星夜兼程挺進安仁,於碌田殲敵兩千餘人,於黃茅埔殲敵千餘人。6月5日,獨立團攻克攸縣,目前正向醴陵進軍。
徐海波說:“葉挺獨立團以一團之衆戰勝四倍之敵,銳不可擋,樹北伐勝利之先聲,共產黨還真是不可小視。”
“知道獨立團先鋒營的營長是誰嗎?”徐海波問。
陳建峰笑,說:“徐教官既然這麼問,不用想,肯定是曹淵的第一營。”
徐海波讚許:“聰明。”
徐海波說葉挺之所以以曹淵營爲先鋒,除了此營官兵參加了第二次東征,驍勇善戰,也與該營武器精良有關。所謂萬事開頭難,獨立團攻克攸縣,部隊得到補充,後面的仗就好打多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陳建峰於獨立團有功。陳建峰說這是獨立團仗打得好,與我何干。人家那是拿同志之生命贏取的功勳,我則是舉手之勞而已。徐海波笑,說你陳建峰不居功,淡泊名利,倒也是性情中人。
陳建峰笑,說:“是我的功勞,跑不了,不是我的,我爭來何益。”
陳建峰問徐海波:“第四軍第十師和第十二師都相繼興兵北伐,什麼時候輪到我們第一軍。”
徐海波說:“咱第一軍的任務是鎮守廣東,護衛京畿,有點像國民政府禁軍的味道,要想輪到第一軍出戰,只怕不知要到何時。”
陳建峰直嘆氣,說:“別到時北伐都成功了,第一軍還在廣東原地踏步踏,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徐海波說:“坐看風起雲涌,有何不好。”
陳建峰笑,說:“這是校長和徐教官的想法,我就想和黃埔軍校的好友一起,並肩作戰,勇往直前,飲馬長江。”
徐海波分析,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湖南的正面戰場,以第四軍爲先,第七、第八二個軍爲後,擔任主攻,而第二、三、六軍於湘東、湘南一帶戒備江西孫傳芳偷襲,總司令部的作戰意圖明確,那就是集中兵力,決戰兩湖,等兩湖平定,殲滅吳佩孚主力之後,再轉戰東南各省,第一軍只怕到那時纔有仗可打,先福建再江西,一舉掃平孫傳芳主力。
總司令部的戰略意圖倒也與陳建峰各個擊破的想法不謀而合。
徐海波說:“知道嗎,你那同學蔣先雲,校長有意讓他擔任總司令部機要秘書?”
這是陳建峰所不知道的,他欣喜萬分:“真的?蔣先雲又追隨校長了?”
徐海波笑,說:“如你所言,校長雖然對共產黨心存戒備,但北伐事關國民政府生死之存亡,此等時候,自然得將兩黨的恩怨置於一邊。蔣先雲深受兩黨器重,有蔣先雲在校長身邊,便於國共兩黨之間的溝通與聯絡。”
陳建峰說:“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徐海波說:“這就是政治。”
陳建峰笑,說:“政治這東西,我是玩不來,累。”
徐海波笑,說:“你不會玩,人家可是樂此不疲,樂在其中。”
徐海波與陳建峰說的這些,徐雪涵聽不懂,也沒有興致,但徐海波與陳建峰相談甚歡,徐雪涵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徐海波此時看了徐雪涵一眼,笑,說:“建峰,你我所說的這些,雪涵聽來只怕索然無味,不談了,你帶雪涵出去走走。”
徐雪涵看着陳建峰溫婉地笑,陳建峰起身,牽着徐雪涵的手走出庭院,陳建峰笑,說:“難得有此閒暇之時,雪涵,你想去哪?”
徐雪涵含笑,說:“你去哪我就去哪,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陳建峰笑,說:“今天天氣不錯,那我們去郊外走走?”
徐雪涵微微點頭:“好的啊。”
徐雪涵本欲讓陳建峰開自家的汽車,陳建峰一笑,說:“雪涵,你有沒有騎過馬?”
徐雪涵微微搖頭,陳建峰說:“我們騎馬去吧。”
徐雪涵頓時羞紅着臉:“我這種穿着,你覺得可以騎馬嗎?”
這天的徐雪涵,穿着一條米白色的西式長裙,亭亭玉立,阿娜多姿,此種着裝,只宜於閒庭信步花前月下,還真不宜於騎馬。陳建峰微微一笑,輕輕地抱起徐雪涵,徐雪涵莫名其妙,被陳建峰抱起,一時滿臉紅霞,她輕挽着陳建峰的脖子,柔聲地問:“建峰,你這是要幹嘛?”
陳建峰說:“我們倆躍馬同行好不好。”
徐雪涵羞澀地點頭,陳建峰將徐雪涵抱上馬鞍,讓徐雪涵斜坐於馬上,徐雪涵這是第一次騎馬,心裡很是害怕,但她不言不語,任由陳建峰擺弄,陳建峰翻身上馬,一夾馬肚,戰馬會意,奮蹄狂奔。徐雪涵靠在陳建峰的懷裡,心情如飛,只願這一輩子,與陳建峰就在鞍馬之上,從此不再分開纔好。
徐雪涵閉上雙眼,很是陶醉,心裡卻是千迴百轉,徐雪涵下定決心,等陳建峰此次征程一了,不管家裡人怎麼想,同意也就罷了,不同意,就學人家的,私奔,做陳建峰的新娘。
一生一世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