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縣委雖然不知道陳建峰所部在哪,但大致方位還是知道,畢竟陳旅隔不久就會找地方上籌糧,地下交通員要找,總能找得到。縣委派出多路交通員沿陳建峰經過的路線一路尋找,找來找去,發現陳建峰部其實就在離陵川縣城不足三十公里的附城山區。
附城在縣城南面,溝壑縱橫,山路崎嶇,爲陵川通過晉城的必經之路。陳建峰並不知道常崗在陵川製造了慘案,他之所以將全旅主力屯兵於此的目的,就是想趁熱打鐵,抓住戰機,在常崗回撤晉城老巢的路上,出其不意地打其一個伏擊,一舉殲滅常崗旅團的餘部,一勞永逸,讓晉城從此成爲根據地的一部分。段家莊一戰,陳建峰對常崗旅團的作戰能力瞭然於心,這個軟柿子,他吃定了。
可中島和常崗對陳建峰都是心有餘悸,從心裡感到害怕,這個陳建峰太會打山地戰和游擊戰了,別的八路都喜歡化整爲零,零打碎敲,陳建峰卻反其道而行之,他大力培訓和武裝縣大隊、武工隊,小打小鬧的事情都交給這些熟悉當地地形的土八路去幹,八路軍的主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肯定是雷霆風暴,己方肯定是鮮血淋淋,損失慘重。一字嶺一戰,大野聯隊折損過半;東陽關一戰,山田中隊、涉縣守軍一個不剩;段家莊一戰,一個步兵聯隊不到四個時辰,一千五百餘皇軍就成了他鄉之鬼,都要照陳建峰這個打法,他中島手裡的幾個聯隊用不了一二年就會被陳建峰絞殺得乾乾淨淨。
中島和常崗的想法一致,在沒有摸清陳建峰旅主力的具體動向之前,爲免被陳建峰伏擊,常崗旅團暫且駐守陵川不動,待中島南下陵川后,兩軍會合,再西撤至高平縣城休整。
偵察班出去兩天後,回來了,與偵查班戰士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名縣委的交通員。一聽常崗旅團滅絕人性,慘殺師生,陳建峰桌子一拍:“看來咱們還是不夠狠,血洗東陽關還是不夠血腥,不夠讓晉東南的小鬼子害怕,我看只有將常崗旅團餘下的一千餘小鬼子的腦袋一個個都砍下來,小鬼子才知道我陳建峰不是那麼好惹的。常崗必除,不除,不足以平民憤,不除,不足以解心頭之恨,不除,又如何揚我軍威。”
可問題是,現在常崗已經被陳建峰的游擊戰打怕了,龜縮在陵川閉城不出,怎麼辦?
陳建峰面對陵川地圖,一臉的陰冷:“常崗閉城不出,我就奈何不了他了,打!”
陵川牆高城堅,常崗據城而守,陳建峰要想打下陵川城,滅敵一千,只怕也得自損八百,如果用算盤扒拉,這一仗不合算。但這一回陳建峰不打算扒拉算盤了,這一仗必須打,這不是經濟仗,而是政治仗,常崗旅團敢屠殺無辜羣衆,他就敢屠殺常崗旅團,讓常崗旅團以命抵命,只有將常崗旅團絞殺了,方可確保晉東南根據地的羣衆從此無憂,小鬼子再有屠殺羣衆的衝動,就會考慮到會招來他陳建峰的報復,而心有餘悸,偃旗息鼓。
陳建峰說:“政委,告訴戰士們,這一仗是爲根據地無辜的羣衆而打,犧牲在所難免,但死得其所,值!即便我們陳旅因爲這一仗打光了,我們陳旅也會是根據地羣衆心中的一塊豐碑,永遠活在羣衆的心中。”
這一仗的難度其實還不是攻城,陳旅武器裝備早就不同於抗戰之初,和小鬼子打了二年多,部隊越打越強,人數還越打越多,現在山炮有了,歪把子、擲彈筒到班,而且戰士們有資格挑肥揀瘦,還嫌歪把子質量不好,老是卡彈,還不樂意用,一有繳獲,就送給現場觀摩的縣大隊,根據地所有的縣大隊,幾乎都有好幾挺歪把子。打陵川縣城,要是有大口徑的野炮,幾炮下去,肯定給轟開一個大口子,現在有了兩門山炮,擊中火力打,肯定事半功倍,攻下陵川基本沒問題。
陳建峰擔心的是中島的援軍,打下陵川沒問題,但這不是伏擊戰而是攻堅戰,打攻堅戰需要時間,現在中島的兩個步兵聯隊一個騎兵聯隊緊急回援,離陵川只有一百餘里,至多一天就到,而且高平的日軍也可以隨時增援常崗,陳建峰估摸以全旅之力,攻下陵川縣城,沒有七八個時辰還真是不成,問題是這還只是理論上的時間,實際上,陵川一旦被圍,中島肯定會拼死救援,原本一天的路程,十來個小時就有可能趕到,如果他沒有在中島回援之前打下陵川,那全旅就有可能被反包圍,他陳建峰要是再分兵,一個團阻擊一個團攻城,即便加上縣大隊、武工隊,要想阻止數路日軍的腳步,不是易事,全旅更是堪憂。
這一仗要想陳旅傷亡小,打得從容,需要援軍,陳建峰看着桌上的地圖,計算着友軍分佈的位置,不再猶豫,給機要員下達命令:“給襄垣的陳賡兄發報,我部需圍殲陵川的常崗旅團,請求陳賡旅向潞城、黎城發動佯攻,越快越好;給長治至晉城西線的戴致力發報,希望戴致力兵出山區,攻打長治、高平,配合我旅作戰。”
電文很快發了出去。
陳建峰請求陳賡配合,那是沒有任何問題,可陳建峰竟然發電報直接調動戴致力軍,豈不是奇想天開,陳建峰又不是不知道,戴致力時不時望天,雖然名義上歸衛立煌集團軍的建制,但實際上衛立煌要想調動戴致力,還得經過*的首肯。爲何衛立煌已經退至晉西南的中條山一線,戴致力還呆在晉東南長晉西線的山區沒有跟進,就因爲戴致力覺得中條山地區一下子擁進了十萬國軍,給養困難,不願意前行。戴致力不執行命令,衛立煌也沒轍,只是將戴致力的情況上報*,闡明戴致力所部一旦遭日軍圍剿,非他衛立煌的責任,如此了事。*自然也給戴致力發了電報,詢問情況,戴致力是如何跟*說的,不得而知,反正戴致力至今呆在晉東南未動。
這一年來,中島師團對戴致力這支盤踞在身邊的中央軍一直秋毫無犯,互不干涉,不是戴致力與中島私底下達成了什麼協議,而是中島知道戴致力軍的實力,知道光憑他中島師團,要想剿滅清一色德械裝備戴致力軍,那隻能是魚死網破,討不到任何好處,還不如先剿滅了八路軍和晉綏軍,反過來再聯合其他師團收拾戴致力也不遲。戴致力呢,中島不惹他,他也樂得輕鬆,真要和中島師團拼得魚死網破,反而會遭到*的責備,不如不動。戴致力雖然一直按兵不動,但陳建峰讓他提供彈藥支援,從來都是有求必應,陳建峰所部,重機槍衝鋒槍駁殼槍的子彈、迫擊炮的炮彈一直用之不竭,都是戴致力在暗地裡友情支援,畢竟現在的繳獲再怎麼多,子彈還是不通用,日軍的的歪把子還真不及馬克沁殺敵痛快。
左錫林一聽陳建峰竟然讓戴致力出兵,瞪大了眼睛:“建峰,出兵這種事情,事關重大,在這種事情上戴致力連衛立煌這個老團長的話都不聽,陽奉陰違,又豈會聽命於你,畢竟咱們和戴致力,一個是八路軍一個是中央軍,雖然現在名義上屬同一戰區,但都是奉行獨立自主的原則,一個井水一個河水,涇渭分明,八竿子也打不着。”
憑陳建峰與戴致力、周曙光之間的過命交情,陳建峰要槍支彈藥,戴致力周曙光自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現在陳建峰竟然要求戴致力出兵,可該軍也不是戴致力這個軍長想出兵就可以出兵的,得看天行事,陳建峰此舉還真有些強人所難。
陳建峰笑,說:“衛立煌敢拿腳踹戴致力嗎?不敢,可我敢。如果我是衛立煌,我讓戴致力開往中條山,他敢不聽,不聽,老子一腳踹死他。”
左錫林笑:“這有區別嗎?”
陳建峰說:“區別大了,這就是兄弟間過命的感情。”
陳建峰問左錫林,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有沒有向戴致力借兵更好的辦法。
還真是沒有,現在在晉東南,就實力而言,戴致力軍與中島師團可以說是勢均力敵,陳旅次之,這個“次之”不是稍微差一點,而是相差甚遠,如果有了戴致力的支援,在加上陳賡的策應,整個晉東南就會有如一鍋亂粥,中島肯定疲於應付,陳建峰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對付常崗。
左錫林笑,說:“你就這麼自信,戴致力肯定會出兵?”
陳建峰笑,說:“一半對一半,畢竟戴致力調動該軍有一定的風險,而且戴致力不同於周曙光,戴致力一貫沉穩,肯定會左思右量,得想出一個應付校長的周全之策纔會行動,不像周曙光,袖子一挽,說幹就幹,幹完了再想後果。”
陳建峰舊事重提:“當年我爲何敢拿鞭子抽你,而你捱了抽,竟然還不記恨,知道這是什麼嗎?”
“你怎麼老提這種破事啊。”左錫林笑,說,“這也是你,換個別人抽我一下試試。”
陳建峰笑,說:“這就是交情,這次向戴致力借兵,如同此理。”
左錫林想了想,笑:“照你這麼一說,還別說,戴致力還真有可能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