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薛家已經有人來過,鶯兒氣得跳腳,說:“我們姑娘壓根兒就沒有找薛家的人幫手這事兒,估計是邢家舅爺邢家舅爺他”說到這兒她說不下去了,只是一聲長嘆。
“稻香村”掌櫃和柳五兒對薛家自己的事情也沒有置喙的資格,只能默默地將從薛家管事手裡“勉強”留下的一千多兩白銀,盡數湊出來給了鶯兒。
柳五兒望着鶯兒急匆匆地遠去的身影,心想,爲了賈府,寶釵固然是做了不少的準備,可是,看來寶釵身邊還是有不少渣隊友的啊
從現在的情形看,早年寶釵準備了這麼多產業,多半是爲了將來賈府出事的時候,能夠用來上下打點。可是估計寶釵自己也沒有想到過,她改變了薛蟠的命數,讓薛蟠娶了個“妻賢夫禍少”的邢岫煙,可是卻不幸帶了這麼個眼裡頭只有銅子兒的邢大舅進門。
難道改了命數,就會被命運所反噬一想到這裡,柳五兒便打了個寒噤,她從稻香村出來,趕緊往北靜王府趕過去。她可不希望新婚燕爾的黛玉,因爲這場賈家的風波,而遭受到什麼傷害。
柳五兒這是第二次過來北靜王府了,不過她這次卻是直接被紫鵑接到了內院裡去。
按照紫鵑說的,黛玉這時候已經從林府回來了,這時候正陪着北靜太妃和北靜郡王府一系的幾名親戚女眷在說話。
“唉,林姑娘過得好不好”柳五兒十分關心黛玉的情況其實是十分八卦。
紫鵑見問,點頭道:“姑娘過得好。這裡府裡上上下下都將姑娘當正經王妃看待。北靜王爺也是知冷知熱的。最關鍵那北靜太妃實在是好,幾乎將姑娘當了親閨女一般地疼着。有了這兩位護着,在這北靜王府裡,姑娘就可以橫着走。”
柳五兒自行腦補了一下林黛玉橫着走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又問:“那姑娘自己呢姑娘自己心裡怎麼想,還記掛着府裡那些事兒了麼”
紫鵑搖搖頭,柳五兒本以爲她要說黛玉已經不在意了,可是卻聽紫鵑略帶些羞愧之色,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
柳五兒聽紫鵑說起黛玉近來的種種,也越聽越是糊塗。就像是柳五兒曾經預言過的那樣,黛玉自從與北靜王隔着屏風交談過一次之後,再也不曾掉過半滴眼淚其實自從出了大觀園以後就再也沒落過淚了。在林府和北靜王府的一起努力之下,黛玉的身體也越來越好,心情似乎也舒暢了很多,臉上也常常見到笑容了,根據紫鵑說,她與北靜王之間偶有詩作唱和,也不再作悲慼之音了。
“可是,”紫鵑很鬱悶地說,“我卻覺得姑娘對人,彷彿帶了一層殼兒,連我有時都看不清姑娘到底是一副什麼性情了。我總覺得姑娘改了性子,可是如果刻意去看,卻又沒有,姑娘人前人後,都又親切,又自然。可是我偏偏就覺得哪兒不對勁五兒,你說我是哪根筋搭錯了麼”
柳五兒趕緊去捂紫鵑的口,說:“千萬別這麼說”她左右看了一眼,見這裡確實是沒人,便輕輕地附在紫鵑耳邊,說:“姑娘是長大了呢”
或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要麼在長成的過程中失了自己,忘了自己,要麼就乾脆築個堅硬的殼兒,將自己柔軟的心好好地護起來。
紫鵑聞言一臉的錯愕,對柳五兒的話似懂非懂。
柳五兒又問起北靜王,“你們那位王爺,對姑娘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特殊的”
紫鵑想了想,說:“自然是一切以姑娘爲重。姑娘說起感念林家嬸孃照顧的恩德,北靜王爺就說了,準備過一兩個月就陪姑娘上濟南去探望林大人一家。之後,據說還要帶姑娘回江南看看呢”
柳五兒聽到這裡覺得心懷大暢,聽上去北靜王確實是個好男人啊
“小世子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啓蒙,前兩天過來給姑娘行禮的時候,竟然還問了姑娘一兩句書。咱們姑娘是什麼人,那些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爲難得了她這不,一下子就將小世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人家一旦見了我們姑娘,便可着勁兒地追在後頭要問學問上的事兒呢”紫鵑得意地補充。
嗯,不錯,與繼子之間關係十分和諧。
柳五兒見到紫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突然想起一茬兒,問:“要是姑娘跟王爺一起回南,那你怎麼辦。我表哥還巴巴地指着給你家下聘呢”
紫鵑沒想到柳五兒竟會提起這茬兒,忍不住紅了臉,再想想,竟也兩難起來。
“噓噤聲,好像有人來了。”總算柳五兒耳力比較好,將紫鵑從沉思中喚醒。兩個小丫鬟,一起往旁邊的小間內一躲,總算沒有被發覺。
“顰卿且小心足下”來人是北靜王與黛玉。
柳五兒聽了心想,顰卿,這都稱呼上小字了,真酸
“妾身謝過王爺”黛玉小聲答話。
北靜王忍不住一哂,“這有什麼好謝的若是要太妃知道本王連這點小事都顧不到,十九又要將本王耳提面命一陣。不知道的,定然以爲顰卿纔是太妃的親閨女,小王只是個當女婿的。”
黛玉不依,嗔了北靜王一句什麼,北靜王爽朗地笑了起來,接着又賠小心,給黛玉道歉,說:“今天是你回門之日,我卻被皇上抓去公幹,有負愛妃厚望,小王在這裡賠不是了。”
黛玉不語,半晌,才問起:“榮府畢竟是先母出身之所,王爺想必對榮府多方看顧,照料有加,妾身先替祖母等人謝過王爺。”
柳五兒心裡在給黛玉點贊,心想,高,實在是高,不都說黛玉不像寶釵那樣圓滑,不會與人交際麼,可是眼下看起來,其實真不比寶釵差多少。以前那在賈府,只怕是真的不願意圓滑世故罷了。
卻聽那邊廂北靜王答道:“無須多謝,這是小王分內之事。只是今天聽說了一樁奇事,倒與愛妃有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