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雖然在大觀園角門外頭等不到紫鵑,可是並不代表她沒辦法自己混進去。
她想法子去找了四兒的娘。
四兒與她家裡的人提過,柳家的五兒曾經幫過她,保下了四兒在的差事,所以四兒的家人都是挺感激柳五兒的。四兒娘就趕着“五兒”“五兒”地叫,彷彿是待自己的親閨女似的。
柳五兒就說了她的來意,只說惦記着黛玉,聽說黛玉病了,想混進園子去看看她去。
四兒娘想了想說:“行,我就說你是我家遠房親戚,過來想見見我們四兒,把她叫出來。然後你倆就對換衣裳,她在園子外頭留着,然後你機警點兒,混進園子裡去,乾脆再過一夜,等明兒個早上,我再想辦法進園子,將你帶出來,可好?”
柳五兒大喜,幾乎要對四兒娘深鞠躬了,果然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四兒娘這個掉包計,聽起來周詳得很,不亞於王熙鳳那個啊。
當下柳五兒在四兒家中等着,而四兒娘則去將四兒從裡叫了出來。
柳五兒聽見四兒的聲音在外頭,所:“娘,我哪兒來的表姐啊!”
柳五兒聽見聲兒,一下子就跳了出來,叫了一聲:“四兒,是我!”
四兒一見柳五兒,登時就有淚水浮進了眼眶,撲上來就說:“五兒姐,想死我了!”
柳五兒緊緊地拉着她的手,啐了一口,“一見面就死啊活啊的,你怎麼還是這個毛毛躁躁的性子?”說着,柳五兒趕緊就將四兒拉進內室,然後自己解身上的汗巾,瞥了一眼四兒,見她不動,說:“快,解下衣裳啊!”
四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心想,這是什麼情況?
柳五兒見狀,心想,唉,小姑娘誤會了。她曉得剛剛四兒娘只怕沒說清楚,只好快言快語地解說了一遍。
四兒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道:“什麼?寶二爺不是娶林姑娘?”
柳五兒直翻白眼,心想,賈府這個局做得真絕,只怕如今裡也只有襲人等區區幾個人知道寶玉娶親的實情吧。想到這裡,柳五兒嘆了一口氣,說:“林姑娘如今病重,舊日的情分在,所以我一定要進去看她。四兒,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四兒已經全盤明白,她毅然決然地解下了外頭穿的比甲,和柳五兒的換過,然後兩人各自繫上汗巾。四兒一邊系一邊說:“要是林姑娘的病好不了,估計我們寶二爺也好不了。所以,五兒姐,你一定要治好林姑娘啊!”
柳五兒無語,她又不是大夫。
可是她卻不敢苟同四兒的話,她早就曉得,寶玉失了黛玉,他依舊能活着。
兩人很快互換了衣裳。四兒動手,給柳五兒梳了一個與自己一樣的鬏鬏,然後看了看說:“差不多了,不過五兒姐,你要記得將面孔遮一遮,你比我美太多了。”
柳五兒一哂,心想,四兒同學,你纔是真正心靈美的好孩子。她
一轉身,出去找到四兒娘,趕緊便踏上前去解救林黛玉的征程上去。
這是解救黛玉的鬥爭,也是拆寶黛這對cp的鬥爭——柳五兒成功混進大觀園角門之後,走在路上,忍不住這樣想着。
其實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以拆寶黛cp爲己任的丫頭,她從一開始,就只打算把自己的小日子過過好算了。說實在的,她也曾羨慕寶黛二人的心意相通,心心相許。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她開始覺得寶黛這對不拆不行了呢?
很簡單,寶黛不拆,黛玉會死。所以,如果世人看得透的話,會發現,寶黛這對情侶其實是曹公在拆,其實是《紅樓》這個大悲劇在拆,不將這些美好的東西都一一毀去,這個世界,不足以產生那些能震撼人心的能量。
黛玉的生命,眼看着就要按照原書的脈絡,一步一步走向盡頭。然而她柳五兒眼前就走在往瀟湘館去的路上,她偏不信這個邪,她偏偏不信林妹妹沒了寶哥哥就不能活,所以,就算是逆天,她也要試一試。
到了瀟湘館門口,只見翠竹森森,寒氣甚盛。四周都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一點兒生氣。
柳五兒心裡一緊,連忙大聲喊:“紫鵑、雪雁……你們在哪兒?”
不會……不會來晚了吧!
“豁拉”一聲門板響,一個人影突地從瀟湘館房舍裡奔了出來,撲進了柳五兒懷裡。卻是早熟兒童雪雁。
雪雁緊緊地攥住柳五兒的手,小聲哭道:“五兒姐,真的……嚇死我了!”
柳五兒聽了這話,吃驚更盛,連忙拉起雪雁的手,問道:“林姑娘如今如何了?”
雪雁定了定神,說:“早先將詩本子和帕子都燒了,被紫鵑姐姐灌了藥下去,如今勉強睡了。紫娟姐姐暗地裡對我說,寶二爺要娶寶姑娘,這是真的麼?”
得到了柳五兒點頭做答覆,原本一向沒心沒肺的雪雁也忍不住落下淚來,說:“怎麼會這樣呢?寶二爺以前對姑娘……”說到這裡,已經全然說不下去了。
“五兒,你來了?”紫鵑的身影這時候在門口出現,她臉上全無血色,只是見到柳五兒之後,眼中才稍稍現了些神采!
柳五兒見了她就罵:“你這傻子,我說叫你在園子門口等我,你咋不等我?”
紫鵑的聲音有些發飄,“林家人俱在山東,送信一來一回也至少要十幾日,根本來不及了……”
柳五兒明白紫鵑的意思,只怕黛玉命在旦夕,而賈府上下,則乾脆將她扔在瀟湘館,交給兩個小丫頭,等若自生自滅。等林家人來救援,那是沒指望了。
柳五兒走上前,突然一咬牙,伸手在紫鵑胳膊上狠狠掐了一記,比以前紫鵑掐自己的都要狠,接着低聲罵道:“說什麼喪氣話呢,難道離了賈府姑娘便不能活了麼?沒有了寶玉那個慫貨姑娘就不能活了?紫鵑姐姐,現今是我最最鄙視你的一刻,還沒有到最後,你卻偏偏輕言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