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到柳五兒是如何從京城一路南下,直抵這淮安的,這就說來話就長了
當時衛若蘭相約與柳五兒在紫檀堡附近的山上會面,柳五兒冒險赴約一來是爲了傳訊,二來也想試着勸勸衛若蘭。可是衛若蘭卻知道“月派”大禍臨頭,不想牽累柳五兒,因此出言相激,逼柳五兒遠走。柳五兒看破了衛若蘭的用意,卻始終不能忍受與衛若蘭分離。
最後衛若蘭無奈,一記掌刀將她打暈,卻又放心不下由錢槐單獨照料她,親自將她背到紫檀堡,請秦獵戶與晴雯夫婦兩個,和錢槐一起,送柳五兒往南面去,與柳家的父母會合。而柳家父母,則早已經被安排在滄州道上等着了。
所以柳五兒醒來的時候,早已經不見衛若蘭。她聽錢槐說了來回的經過之後,什麼都沒說,全憑周圍的人擺佈反正有秦獵戶和晴雯在,她也不怕被錢槐欺負了去。只是饒是如此,柳五兒還是不知因什麼緣故,懨懨地得了一病,終日昏睡,似乎生機也隨着柳五兒的心一起,也隨着衛若蘭這樣便去了。秦獵戶等人一行硬生生在通州城外的小客棧裡逗留了三天,眼看就要錯過了衛若蘭說的最後期限。結果是錢槐想了個餿主意,他去通州城裡尋了最好的廚子,用潮白河裡出產的鮮魚好生熬了一碗鮮魚湯,擱在了柳五兒枕頭旁邊。
“骨碌碌”一聲,柳五兒的肚子響了響,然後便睜開了眼,有氣無力地對在旁邊候着的晴雯說:“姜放得有點少”之後又補了一句,說:“好在這魚鮮”
晴雯見她竟然真的就這麼醒了過來,實在是啼笑皆非,趕緊又買了些上好的吃食,能想到的通州名點一時都買到了,都給柳五兒揣上,連人帶吃食打包塞進大車,這才勉強上路,日夜兼程,總算按時趕到了滄州。;;;;;;;;;;;;;;;秦氏夫婦和錢槐三人,卻因爲日夜趕路而累得夠嗆,偏生柳五兒卻得了物質食糧的滋潤,這會兒神采奕奕,似乎又回到了早先那個沒心沒肺的柳五兒的狀態。
柳父與柳母正候在滄州,同樣候着的,還有錢槐的父母。
原來衛若蘭早先是信不過錢槐的,什麼“柳”與“槐”原是一對云云,都是衛若蘭編來故意要激走柳五兒的。他怕一旦秦氏夫婦離開柳五兒,這錢槐就會對五兒使壞,畢竟這錢槐有過“前科”,所以衛若蘭早已伏下了後手,就是錢槐的父母。
聞訊而來的錢槐父母很是不滿錢槐隨意就丟下了京裡的差事,跟着一個姑娘就這麼跑出了京城。他們堅持要求錢槐回京,哪怕就是要娶柳五兒,也得在京裡娶。
而錢槐卻不知怎麼地,牢牢記住了衛若蘭交待給他的話,曉得柳五兒若是要回京,那就得死。
一下子錢槐既拗不過自己父母,又捨不得心上人受損傷,權衡利弊之下,只得問過了柳父柳母,柳家在南邊的地址,打算先跟父母回京,暫時與柳五兒分開。等父母這邊鬆動之後,再到南面去尋柳五兒去。
如此,在滄州這裡,柳五兒與晴雯等人分了手,而是隨了柳父與柳母繼續往南。這時候,柳五兒才發現自己的身份路引已經都換掉了,本來好端端姓柳的,這會兒已經改姓“梅”了,問起爹孃怎麼回事,柳母只說:“嚇,五兒你不知道麼賈府出大事兒了,主子們從上到下都被關了起來,府裡早先放出來的奴婢,都說是要抓回去重新審呢”說着,柳母得意洋洋地說:“好在你爹認識的人脈廣,找到人給咱家都重新辦過身份路引了,否則只怕連離京二百里都做不到,早就給人捉回去了。”
柳父聽到這裡微微有點尷尬,柳母口中他的“人脈”,其實也不是他找到的,而是人家找上門來幫忙的。
柳五兒聽說自己“被”改姓了,如今姓“梅”,也十分無語。她是一介女子,所以身份路引上沒有她自己的名字,只有出生年份和父母姓氏。她想,若是現在這個時代,有後世的身份證,那她豈不是可以堂而皇之地辦個“梅若雲”的身份證
可是她後來一問柳父,幫忙重新辦身份路引的那人,姓名爲何,究竟是個什麼相貌形容,一問之下,腦海裡立即浮現出衛若蘭那張高冷麪癱的面孔出來。
柳五兒無聲地嘆氣,默默地蹲牆角畫圈圈去。她道什麼人與她能如此心靈相通,竟然能猜出她本來的姓氏,可是誰知道竟然還是那個人衛若蘭曾經言辭激烈地逼她遠走,又是衛史聯姻,又是“柳槐配”之類的,將她氣得要命,可是在她真正離開的前後,衛若蘭卻默默地爲她做了那麼多事,似乎已經將她離京之後的每個細節都安排好了。想到這裡,柳五兒心裡實在是受不住,莫名其妙地又想哭,只能到客棧的廚下去幫着燒火燒了半天,又是薰又是烤的,才默默地將眼淚都流盡了。
後來到了濟南,柳家人發現大事不妙,除了關隘路口有人盤問之外,竟然還有兵丁守住了往南去的道路,拿着一幅畫像,專找年輕女子覈對。柳母去望了望,回來的時候嚇白了臉,說:“五兒,我看那畫像上的人,好像是你怎麼辦”
柳五兒一時也手足無措。這時候突然有個蹲在地上抽着旱菸的中年大漢過來,在柳父身邊一撞,然後趕緊跟柳父道歉。柳父見對方不是故意的,也就罷了,兩下卻就此搭起話來。那人聽說柳家一家三口想要南下的時候,便道:“這有什麼難的正巧,我家有艘貨船,早先是從江南送茶葉上來的,正好現在空着船要回南去。你們要是不介意走水路,那就跟我一道,回頭也不用給我什麼錢,我這船空着也是空着,您幾位每天的飯食自己張羅一下就好,您看,怎麼樣”
柳父和柳母都很怕被那陸路上的關口截住,水路沒試過,但覺得可以試一試。於是他們二人徵求柳五兒的意見,柳五兒正盯着那中年大漢微微有點發呆,聽父母如此說,自然沒有不答應的。